感遭到身后传来淬毒刀子般嫉恨、冷冽的目光,她终是神清气爽地迈门而出。
纳兰柒眨了眨眼睛,掩去此中涌出的氤氲湿意,又趁纳兰玉泽不重视,拿右手狠狠揉了两下发红的眼眶,复才持续四周打量。
这是一幅月影梧桐图,虽布局简朴,然纳兰俊义笔墨精美,妙至毫巅,直画得入木三分。上面还提了一首诗:
世有嘉木,心自通灵;
身下砚台中的墨汁泼了一案,案几上一幅未完笔的画也失了半壁江山!纳兰柒面色一凛,也顾不得仪态,目光和刀子般向后刮去。
笔落惊风语,诗成泣鬼神。
半晌以后,却见他周身一震,面色欣喜若狂,全神灌输地立于案边,执起笔筒中一细狼毫笔,就着画上的浓墨勾画起来。
此时方才的祸首祸首正恭敬拘束地立于屋角,敛声屏气,满目担忧地瞅着本身姐姐,端是一副好弟弟的模样。乃至在纳兰俊义语毕的时候,他还抚着胸膛,长叹了一口气!
待得路过纳兰玉泽身边,纳兰柒侧过身子,俯在比本身矮了半个头的幼弟耳边,状似密切道:“你看,有我在,父亲就看不见你。”
纳兰柒对制墨极其体味,这源于她幼时的一段官司。
“呵呵”想起旧事,纳兰柒不由莞尔一笑,想着十几年未见过这方砚了,思念得紧。遂爬上太师椅,端起砚台,细细观赏起来。
“姐姐,前面是父亲的书房么?”一向默不出声的纳兰玉泽蓦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歆慕。纳兰柒此时眼眶有些微热,吃紧地往前走,也顾不得理睬,只微微点了下头,却不见身后男童眼中滑过的阴霾。
丽泽书堂笔墨香,隔着几丈远,纳兰柒就闻到劈面而来的淡香。她翕了翕鼻翼,拿鼻尖细细去辩,嗅出这块墨中还添了白檀、苏木、紫草、苏合香四味药材,幽韵缭绕,煞是提神醒脑。
可待得他看到幼女身材生硬地立于太师椅上,两张形状尚小的手掌也在身前局促不安地搓动,面上密布烦恼惊诧之色,又没出处的心下一软。
翌日,父亲见丧失了一方墨,前来问她。纳兰柒考虑着父亲极其宠嬖本身,应是无甚大事,就照实以告。哪知一贯和颜悦色,不似长辈的父亲竟然勃然大怒。倒不是气她偷偷拿东西,而是一方墨没用完就扔了。
父亲极爱这幅“富春山居图”,每日要观之二三次方可入眠。可她宿世她被大火灼悲伤肺,有人扬言有灵丹灵药可复她安康,但不求财帛,只求这幅图。父亲想也未想便拿画去换,哪知碰到宵小之辈,药没求到,画倒是丧失了。父亲是以几月夜不能寐,还生了场大病。
纳兰俊义一面云淡风轻地说着,一面朝纳兰柒挤眉弄眼地做鬼脸,似是极不在乎这幅画。
纳兰柒模糊记得纳兰老太太五十五岁寿辰,父亲献上的便是这幅贺寿图。老太太的爱好与其杀伐判定的性子非常类似,不爱花红柳绿,偏好四时长青的梧桐。她园子中自入口三开雕花拱门处,便整整齐齐移植了两排枝繁叶茂的巨桐。每到秋冬时节,一树梧桐叶簌簌地响,夜里直让人渗得慌。
固然心中已模糊晓得,这世上并不是大家都和她般衣食无忧,并不是物物都轻而易举可成,却还扭着一股子气,读了十几本制墨书。
纳兰俊义笑睐了本身女儿一眼,心下考虑先共同她一二,免她心伤。因着不忍再看本身已是脸孔全非的画,他徐行移至案边,在女儿一脸殷切之色下,才硬着头皮,打量起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