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送公公。”
谁知好日子没盼来,竟是离了虎穴,又入了狼窝,冬青一想,便忍不住痛泣出了声,又防着外头的小宫女听着动静,便将娟帕子往嘴里咬:
郭用心头一跳,连躬了身子道:“公主眼明心亮的,可要晓得主子是忧着公主误了吉时,这才多讨了会子嫌,主子这就去外头恭候着,您平静了,知会主子就是。”
“郭公公。”顾昭和唤了那宦官往前:“这字可还好?”
郭成压了惊低头道:“主子嘴拙,说不出个好赖,只觉公主墨宝钩锁相连势不断,又大气又高贵的,可得了陛下真传。”他觍着脸凑到顾昭和跟前:“公主是陈国太子爷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今后的中宫娘娘,除了陛下如许的千古圣雄,也只属您才有这份派头。”
郭成刚才想起这长公主为皇后不容,想着这长公主再怎的失势,也是外嫁了的,这大岳后宫当家作主的,还是是皇后,不由得暗恼自个嘴滑坏了事。
“梨,离,倒是好寄意。”顾昭和捡了一块润口,继而缓缓道:“冬青,平日里你多劝我谦让着,只道皇后失势,我又不得父皇喜,不是非计算不成的,低头也就过了,可现在,我明着让那郭成没脸,你怎的不劝上一劝?”
“如何?”
“赵州贡奉了上好的雪花梨,瞧着都雅,似霜如雪的,也清热压火,您尝尝。”冬青细削了皮儿切做小块,用斗彩莲斑纹的瓷碗盛了,端放在顾昭和跟前。
现在提笔,运腕,没了新嫁娘的欲语还羞,倒是企图改了命数的急和切,因而“一枝幸附,三生符合,七襄愧极,九如庆贺”这本应缠绵缠绵的十六字,也生了风腾了飞,竟落得连缀缭绕,寂然巍然,竟是有大起大落之势的狂草。
冬青当真道:“常日劝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权宜之计,可您要嫁往陈国,天高天子远的,又位份高贵,谁敢难堪您?天然也毋需再畏着让着。”
宿世,她也书了这龙凤书帖,用的是女子最常习的簪花小楷,娟秀清爽,却没得点风骨,是最挑不出错的端方模样。
见着冬青愈发失了措,她话说了半便消歇了,只道:“我是宗室女,岳人自瞧着高贵,可于陈国,我是小国女,外族女,陈国高低,肯忍得让我母范天下,位高尊荣?”
“你是个看人瞧事通透长远的,我便多问你一句,若真是金玉良缘,可轮获得我?”
冬青大惊变了色,尊卑位份也顾不上了,惶惑然地抓了顾昭和的手:“这该怎生得好……不不,许是您往坏处多想了……”
“主子要紧赶着去复命了,陈国的使者还在金銮殿候着。”他不敢再看顾昭和,寻了理就要退。
冬青抬高了声:“奴婢原也是诧异,可想着那陈国太子爷是储君,定是没得个五弊三缺,又胆敢当着天下人下聘,便是肯许您名分,再不济能差到哪儿?至于皇后为何不阻着拦着,奴婢想不透,只当她另有点知己。”
顾昭和又道:“陈人在潼安关不循分了三五载,狼子野心昭昭,怎能够求娶公主便安宁了?我大岳公主不是金镶玉打的异珍,如何有让陈人趋之若鹜之能,不过是待公主稍没得个分寸礼数,便可安个冲犯陈国天威的由头。”
顾昭和反来劝她:“你也莫太悲楚了,摆布再坏不过这地步,且走一步算一步,倒是冬青,我未曾瞒着你这前路艰险的,你若不肯再随我,也直道我,我备几亩薄田钱银,外放你出宫去,今后嫁人生子,安生过日子也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