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祥听不出来，大声嘟囔着，“把人往死里饿呢，生我干啥？”
出工后，玉梅回家领着锁在房间的儿子去大众食堂。她自幼缠脚，走路渐渐腾腾，娘俩来到食堂时，食堂将近关门了。食堂按定量供应，大人两个拳头大的谷面粑子,两勺看不见油花，闻不见荤味的烩菜；小孩一个粑子,一勺烩菜。娘俩来得迟，烩菜已是汤多菜少。致祥饿得皮包骨头，头大脖仔细，趴在滴檐水窝中间的食堂台子上，两下吃完本身的定量，嘴里嚷嚷着 “饿！饿！”将空碗伸到食堂窗口，食堂窗口早关了。玉梅只吃了本身的那份菜和一个馍,另一个馍揣进怀里，筹办交俞紹乐带给丈夫。每次为炳义捎干粮时，她都是如许。中午的馍省不得，中午不吃，下午干不动活。晚餐后不再干活，就省出一个馍来。玉梅没见过本身的父亲，驰名无实的父亲剥夺了她的父爱，使她过着衣食无忧却没有背景遮挡的日子。她不肯儿子也像本身一样，落空父爱。哪怕本身口挪肚减，也要让孩子的爸爸少挨些饿，早日回家，为本身和儿子遮风避雨！致祥倒是冲这个粑子来的，他抱住娘的双腿， “给我半个馍，娘！就半个！”
柳知秋回家一趟，端来一盘煮熟的土豆，递给玉梅一个。玉梅看着已经睡熟的孩子，想着远方的丈夫，不忍心吃下，一腔苦水一骨脑儿涌了出来，“柳嫂，为了这个娃，我看尽了眼势，咋能舎下他呢？我是一时气胡涂了。多亏你和柳哥，要不然，这阵我两腿一蹬，啥也不晓得了，我的娃咋能长大哩？你们对我一家的恩典，我不知啥时才气酬谢呢！”
前院的牛发昌闻讯赶来:“亚男，谁欺负你了？”
“快吃，他三婶，别磨蹭了！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倒下了，这一家人就烂散了。不要作践个家（本身）！你也不消说酬谢我，是你的娃救了你。你说，他咋就晓得喊叫呢？不是他喊叫，我们咋能晓得呢？”
故里河水的汨汨声,白日听上去,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夜深人静后,却令人陡增几分恓惶。河滩里的那棵老榆树，被人剥光了树皮。这年代，榆树皮成了抢手货，榆树身子赤身赤身地立在河湾无人问津，老干如螭，朝天兀立。几只被轰动的乌鸦，“扑腾”着翅膀，收回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唳。盘桓在老榆树下的季玉梅，表情懊丧到了顶点。一天来所产生的事没有一件让她伸展眉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