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已然挂满了灯笼。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才子才子、人鬼情深?多的是见色起意、始乱终弃,是厉鬼抱怨、妖魔食人?
而此时。
孩子指着心口,昂着头问林蜜斯:
“不消担忧,恰好你阿爷的心肝脾肺肾都用完了。”
词曲大抵唱的是:
“羽士,醒来!”
但是。
“娘亲,外头有人偷看哩。”
“不消怕,是你爹爹。”
“活人的脏器在死人的身子里,终归是要腐臭的。”
本来,墨客赶考以后,他与林蜜斯的事不知被哪个功德之人捅了出来,林家名誉一朝尽丧,又加上他一去不回,林家只好寻了个诚恳的外埠人做了上门半子。
黯然之时,却有豪仆携重礼上门,邀他赴宴,恰是林家。
墨客当年上京赶考以后,林蜜斯的肚子却一每天大了起来,纵使足不出户,也难逃风言风语。林蜜斯初时还咬牙对峙,可春闱以后,墨客一去不返不提,还传来他即将与重臣攀亲的动静。
人生得志之时,不免想起成年旧事,墨客谴仆人探听,才晓得林蜜斯早已嫁作人妇。
但是,坊中的戏曲讲究的就一顺耳,不管开首如何盘曲,结局必然是夸姣的,可金铃儿报告的故事,结局未免太暗中惊悚了些。
又是一年秋闺,金墨客本已心灰意懒,但在林蜜斯的安慰下,还是插手了这一次乡试。不想,竟名中经魁。两人欣喜不已,林蜜斯更是倾尽私房,悄悄变卖金饰,帮助墨客上京赶考。临别之际,两人天然一番山盟海誓,如若孤负,就如何如何如此。
羽士又奉告墨客,林蜜斯虽受制于妖魔,但从未害人道命,反而常常帮忙落入妖魔之手的无辜者,功德无数,虽未修行,却有鬼仙之实,与平常活人没有太大不同。墨客又想起,与林蜜斯温存之际,她肌肤虽凉,但柔滑尤胜人间女子,以是主动收留了林蜜斯,并携美“人”与万贯家财一起回籍。
墨客像是转了运。
整巧,故交也算半个知情(调和)人,墨客就趁此将当年的故事一吐为快。
妖怪既死,伥鬼们也随之消逝。偌大的庄园,只林蜜斯一缕孤魂无处可依。
内容是个老套的才子才子的故事,大抵率是某个穷酸得志之际的臆想,但因为金铃儿声音委实动听且情感饱满,也渐渐让席间温馨下来,连李长安也垂垂为她所吸引。
林蜜斯因而再也接受不住,怀着即将出世的孩子投河他杀。她身后,父母也郁郁而终,林家也就烟消云散了。至于墨客见过的桃林、桑林与庄园,故交坦言,虞乡郊野,只要茅草、波折与乱葬岗罢了。
几年后,墨客原配死去,母亲病死,父亲也瘫痪在床,家中高低全赖林蜜斯辛苦艹持,邻里都说墨客家有贤妻。
天气黑得很快。
顷刻。
却不料,故交却吓洒了杯中酒、手中箸。
是夜,林蜜斯果来赴会
“娘亲,爷爷的心仿佛也烂了哩。”
两人在城中酒楼宴饮,酒酣耳热之际,提及了旧事,故交开起打趣,说墨客现在的老婆与当初的林蜜斯非常类似,莫非是对林蜜斯余情未了。
昏红的光,朦朦的雨,霉迹班驳的墙面与梁柱,浅吟低唱的美人,满座豪客的欢宴与痛饮,以及溢满全部院子的浓烈却难溯泉源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