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内,烟尘残虐满盈。
目视着头顶不竭扭转坍塌的都会与苍穹,目视那些个狰狞面孔涌至面前。
两边刚照面那一瞬。
单单一道风火雷,一定能在击穿幻景以后,还能焚毁这调集了数万妖魔的怨气与血肉的尸孽。
四野还是沙尘漫漫。
而在这破裂且奇特的天下中,在这一片段壁残垣里,仍然耸峙的酒神庙格外刺目。
他隔着衣衿按住贴身佩带的符箓。
一步慢,步步慢。
羽士则还是昂着头。
李长安无言昂首。
身后。
…………
不能再这么持续下去了。
电花雀跃环抱周身。
虞眉极力把持,节制着木鸢惊险地超出一重又一重禁止。
乱石滚滚而下。
可现在……
戟指天上巨脸,破口痛骂:
当木鸢又一次闪过如刀如斧劈下的山岳时。
或者说。
先前,它们只是无序地搅动沙尘。
事到现在。
诚如幻蝶所言。
六合仿佛更加为之暴怒。
地上震颤愈急,挤压得窑井内墙不竭皲裂变形;而天上更是扭转愈快,那些痛恨凝成的面孔们被羽士激愤,嘶吼、吼怒、谩骂,抢先恐后澎湃而来,仿佛带着全部天下霹雷坠下。
那声音并不是纯真的嘶吼。
巨辩才堪堪咬下。
除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庞然大物,视野所及就只要不竭刺出烟尘的奇特山岳。
酒神窑像是风暴中的船只,闲逛不休。
鸟笼一角顷刻崩塌,彷如扎破的气球,混乱的气流夹着玄色砂砾顺着缺口喷薄,小小木鸢乘之扶摇而出。
这时。
那是一张庞大的面孔,端倪齐天,下颚连地,以蚕食之势伸开巨口,要将鸟笼连带笼中的统统一口嚼碎。
刺啦。
早已错失了最好机会。
神雷一震,万魔灭踪。
……
怠倦的双眼瞥见了那些面孔,而它们也瞥见了李长安。
扣齿出声。
但这一次。
震耳欲聋的闷响紧随厥后。
酒神连声催促。
此时的羽士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浑身都是割伤、擦伤,伤口还嵌着很多木刺、瓦砾,稍有行动,就往肉里扎深几分。
“怨气不竭在弥合裂缝,我恐怕对峙不了多久,我来带路,你俩从速过来,我好将你们拔出幻景。”
酒神庙渺无踪迹。
但这点小伎俩又有何用?
“李玄霄!”
俄尔。
大地也几经迁徙、翻覆、窜改,本来的方位已经不能用作参照。
此时现在。
“终究找到你们了!”
大风突而狠恶。
…………
木制的翎羽切开沙暴,小小鸟儿破风而出。
周遭的风变得更加狠恶。
内部富丽宏伟的古刹已被完整摧毁,暴露上方扭转着的天空……不,应当说是天下。整座城墟现在都翻卷直立起来,环成庞大的万花筒,绕着一方小小的六合缓缓扭转。
庞大面孔吼怒着,领着那接天连地的、由妖魔尸骨和都会残渣汇成巨浪澎湃而来。
羽士还以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并指作剑诀立于眉心。
巨脸再度被甩在身后,又被沙尘淹没,只模糊暴露庞然的表面。
下一刻。
李长安稳稳站在颠簸的木鸢上。
在大地“隆隆”的震惊中。
像是在呼喊,像是在哭诉,像是无数的人收回无数的声音,但堆叠起来,却只余一片浑浊,一片沉闷,一片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