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阮家长幼惶惑无措之际,有个法师登门。他说,老太公灵魂虽去,然因后代一番尽力,躯壳却一气尚存。昨夜的动静恰是无主肉身引来几只恶鬼争夺的原因。他有秘法,能够摈除邪鬼,令死者还阳。
并备好了宴席,各房退回个各院,大家紧闭门窗,屏气凝神。过了半个时候,约么在中午,阮家世人忽的听着天井里有车马声、酬酢声、呼朋引伴声、谈笑声、劝酒声……如此惴惴捱过午后,声响一时俱灭。世人颤颤出来,见着四十九张席面上名帖都已不见,酒菜亦被食尽。问在外等待的仆人与凑热烈的坊民,都说不见有人出入,也没听着任何动静。
多量刀手簇拥而入。
“牛某新近接办盛和楼,各位叔伯兄弟不以我资望陋劣,仓促相邀,却无不该邀而至,牛或人铭感五内。”
总而言之,你得缴钱。
“吃屎来!”
欲行此法,需斋戒三日以后,与老太公一齐锁入密室。室内不成见天光,也不能见火光,不成沾人气,更不能沾鬼气,如此作法七日,方可令死者苏生。
但当老太公狼吞虎咽肚子飞速发胖,撑开了衣衫,也揭开了究竟。
他紧紧拽着个几次不甘回顾的年青人,嘴上骂着:“傻大胆,失心疯啦?我们是甚么热烈都能看的?还得……”
老太公是阮家的擎天柱,他的名声没了,阮家如安在钱唐安身?
先是,放下了身材,使尽了脸皮,延请各路名医,不分中外,不管华夷,前个医者摆手说难治,后个医者就重金请上了门。
除此,另有三桩。
彼时,天光大亮,燎开雾气,暴露了埋在雾里的东西。
座席间又是一阵拥戴。
老婆低声呵叱。
“对不住,本日恕不待客。”
神医携三百六十五枚银针上门,使尽了针法,刺遍了老太公周身大穴,硬给白叟又延了七日性命,换得老太公浑身针眼没一处好皮。
“我们拿血跟你分。”
冷不丁的,在软乎乎的包子中摸着硬物,不止一个。
“诸位一片纯孝世人皆知,但人的寿数自有天定,一味强求不过是浪费财帛,又徒增病人痛苦,不若顺其天然。”
解仇恨!
…………
所幸,阮家在钱唐也结识了一些人物,有人指导他们:守端方是功德,可现在鬼使的神祠都立在了文殊坊,情势变了,端方莫非会稳定么?你家中恶鬼敢戏弄寺观高僧,岂是平常邪祟?而那法师能一口点破,又岂会是平常的野法师?
“足下已是鬼王酒保,谁敢杀你?!”
巫师直言难办,老太公遭这一番折腾,戾气必定远超平常死人,即便一时勾去灵魂,也不免会返家作怪,除非……
那龟公把门一关,抛出一串锋利大笑。
“来,来,够种的往这儿来!”
瞧瞧。
老太公出身王谢养尊处优,那里得来的这些个街头俚语琐细故事?
他赶紧趴下,重重叩首。
…………各表一枝…………
一番推心置腹却叫席间大伙儿目光闪动,暗道不妙。
他把脑袋递到郝仁面前,拍了两下肥脸。
他下认识转头,瞧见火伴已伏倒在地,脸扭到了背后。
一场大雨高耸拜访钱唐,街巷一下满了,也一下空了。
中秋以后,海雾日稠。
用力一拔。
步队出清波门时,抬棺的阮十七转头张望,城头上的头颅早被取下,血污却浸入墙中,擦洗不去,留得大块褐斑分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