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还是先留下来……”
月色素明,照得前院林立的神像们面孔悲喜不一。
一个陶碗猛地砸在桌边。
是夜。
黄尾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揪起了心,这边另有一个脾气更硬、本事更大的哩!
漫骂声澎湃如狂潮。
只要黄尾还愣愣立着,痴痴对着门院。
黄尾赶紧拉住秀才,几次目视车队,车队里不但有商会的善人,亦有寺观的僧道。
临桌两个门客正在嘀咕。
昨夜帮着救了一夜的火,今早仓促洗去烟尘,便来为老货郎送行,大伙儿是又累又饿。
“全完了。”
剑长五尺不足,掌宽,厚脊,是鲜有的双手重剑。锋刃暗哑,剑身漫衍点点锈迹,并非百年蒙尘而至,当是昔年鏖战疆场留下的血锈。
在背面,老医官抱着女婴脚下缀着大黑猫领着孩子们跌跌撞撞奔过来。
老妪止住了谩骂。
鲜红的火光投在何五妹惨白的脸上,她身子一颤,缓缓软倒在地。
他喃喃道。
没有一尊未曾受人供奉,没有一尊未曾包含灵性。
孩子们都在哭。
他们大多是新近安宁下来的流民,对于饥饿,有充足的警戒,也有充足的经历。
次日。
“丧天良的狗贼!谁不晓得,就是你们放的火!”
求神无用,需得报酬。
“想那回禄钱,不过是鬼神保一宅安然的辛苦钱,念尔等贫困,常日也未曾催收。没想得寸进尺,只知搭窝,不晓敬神,终究惹怒鬼神降下灾劫。可惜,坊里也有殷勤敬神的诚恳人家,却被你等穷贱扳连,身家性命都丢在了火里。一个两个的好不知羞,倒把罪恶推委给老子!”
可纵使顽石有灵,又有甚么用处呢?
邻居已经等待好久。
却见李长安已然捋起袖子,正帮着给车队卸下物质,神情比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再远一些,靠近船埠的一大片是力工们的聚居地,他们在麋集的窝棚之间,清理出小块的空位。在不出工的日子,大女人小伙子们便在空位上演出故乡的曲目。
两门客当即一惊,便要发怒。
满场澎湃顿时一滞。
秀才神情顿住,数度张口,毕竟无言。
内里的米粒大多成了焦炭,又被雨水泡成了黑浆。她捞出勉强可食的部分,分给了两个已经垂垂哭不出声气的孩子。
褐衣帮的帮众们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或说,不肯支撑。
城里传言,十三家出面召见了诸家商会,调拨了物质赈灾。
她把丈夫交给对方,对方则还以一具半大孩子的焦尸。
“还是他缴过?”
仿佛还是晚了一步。
幸存下来的人们大多安设在这里,何五妹和老医官也在此救治伤患。
朝阳初升,红霞漫天,一如昨日彻夜的火光。
要不是褐衣帮拦着,要不是赈灾的车队,要不是天上回旋的巡神,周遭的活人与死人早就一拥而上,将这厮撕个粉碎。
“你是说……”
何五妹失而复得,哽咽着把孩子们挨个拉进怀里,揉着脑瓜安抚。
“走。”
找旁人一问。
这是……
“如何是妖风?我看是……”胖门客指着空中,呵呵一笑,“那繁华坊一窝子流民,鲜少良善,常日不是在船埠坐地起价,就是进城来偷鸡摸狗。我看是积善太少,不法太多,终究惹怒了鬼神,该当招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