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都说,深夜里,常常瞥见院里火光惨惨,听着宅中哀嚎阵阵,是何家满门的幽灵还在里头盘桓不去哩。
女人放下孩子,细心收起铜子,默不出声捞起下裳,伸开了双腿。
在西南繁华坊的方向。
大伙儿笑他:“黄毛郎本来想做黄大仙?”
罗勇烦躁极了,把上衫一扯,赤条条跳下席来,大步到了屠案当前,扯开麻布口袋。
“二爷。”
“十三家的仙佛们慈悲,特许钱唐诸鬼不分贤愚不经刀山火海之苦皆可投胎再世为人,然众生多痛苦,穷的多,富的少,苦的多,甜的少。平常死鬼大多投生此等贫贱之家,也是生时怠慢佛神、不修善业所得恶果。”
“这钱唐城内有六十四家寺观,数万和尚道人,总有那炼得舍利修得金丹的……”
眼下,天井中间的是一个叫做慧如的带发女尼。
棚子里头局促,也没甚么东西,只躺着个暮气沉沉的女人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婴孩正在吃奶。
何家是大户人家,正堂本来高雅又气度,现在里头一片狼籍,堂中间不伦不类垒起火塘,架起一口大铁锅,咕噜熬煮着肉汤。
她本是来高傲食的胡姬,被贩子卖入中原,展转来到钱塘后却失了依托,无何如投入了皆宜庵,捡起了以色娱人的技艺,趁着色彩犹存,求取一份将来在庵内养老的资格。
此中一人分到的馒头,面上有几个红点,觉得是朱砂没挑洁净,正不悦,可细心一看……
神将道:“此乃下善之家。”
“如此金丹,这等舍利,哪儿能留在身边,可不得另寻人家好生安设么?”
“香火多少?”
中间摆着张不知那里搬来的大桌子,也许是祠堂的供桌,现在作了屠案,放着几条猪肉,半扇羊羔,另有个口儿扎紧的麻袋,不晓得里头是何畜牲,还在略微转动。
至于明天……
忽有冷风高山而起,吹诱人眼,卷起满地枯枝败叶“簌簌”鞭挞人脸,更有黑气横空,收回沙哑诘责:“斗怯懦贼,胆敢……”
这户人家的仆人姓方,闺名一个璃字,是本地人,父母早死,留下这间铺子,她便自个儿招了夫婿,将买卖接了下来,几年间做得有声有色,年初还请了增福相公法身进门,买卖目睹着愈发红火。
倩影伴着香风落座。
里头竟不是牲口,是个大活人。
大火煮红了夜色。
“老远听着你们说甚么投胎,要我说啊,做人有甚么好?生老病死哪一桩不是灾害?既有资财,不若好好作鬼。我看阿弟投缘,不若一起在庙门外盘下个酒食摊子,我在前头待客,阿弟在背面侍弄锅灶。我俩啊日日相伴,岂不欢愉?”
他将对方如何必苦要求,本身如何发挥拳脚,细细道来。
手足无措时,刚认下的阿姐又在耳边吐气:
不是鸡肉太柴,就是牛肉太老,酒喝得也跟醋似的,哪儿哪儿不痛快。
何五妹正在一旁,听了忙摆手。
是夜。
大伙儿自无不成。
中间一个小脑袋却冷不丁冒出来。
“不过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姐姐言重了。”
黄尾急问:“善因多少?”
身形一僵,内心暗道:“罢了,儿子又来打老子。”
神将笑而不答。
皆宜庵又是一场夜宴。
他放低声音,眉飞色舞。
黄尾恍然,赶快拉着李长安和老货郎一通感激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