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着雕栏,瞥了眼腕表。晚风掠过梧桐树梢收回一阵阵哭泣。
以是他回身回屋。
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敞亮的大眼睛在几个火车座间一扫,便往石心这边走来。石心俄然感觉店里的灯亮光了起来。
石心点了热牛奶、栗子蛋糕及芝士鸡丝面,为他的联络人点好了奶昔。他的胃口不小,更何况栗子蛋糕和芝士鸡丝面是凯司令的镇店之宝。而他的联络人恰好相反,向来都是吃好饭才来讨论的。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这个吝啬的家伙。”
石心又笑了:“这个家伙,又去店里看衣裳了。”他在重视联络人的身后有没有长出一条“尾巴”——他的联络人也很谨慎,站在绿屋夫人时装沙龙的橱窗前拢了一下头发——实际上是在借着玻璃的反光察看背后是不是有“尾巴”。
“你也去吗?”然后他惊觉,这是他不该问的。
临街卷烟摊的老太太仍坐在墙角面无神采地呼喊着:“哈德门卷烟要伐?哈德门卷烟……”
天已经完整黑了下来,位于静安寺路的这个路段是上海最繁华的处所之一。闪动的霓虹灯投射出五彩的光芒,在路人的脸上腾跃着。梧桐树在秋风中跳舞,风声便是它们的舞曲、黑夜就是它们的舞台。夜上海,夜上海,秋夜的上海没有鼓噪,只要酷寒。
他先听到了她的高跟鞋敲击着空中,然后看到了她的红色的发箍和在脑后卷起的短发。她走上楼,宝蓝的绸缎旗袍内里套了件纯黑的羊绒大衣。
七点零一分,石心看到他的联络人从斜劈面德义大楼上面的绿屋夫人时装沙龙走出来。德义大楼的墙面采取褐色面砖并镶嵌图案,他很喜好的那种。而绿屋夫人时装沙龙则是驰名的豪侈品专卖店,从衣服、鞋帽到各种配饰一应俱全,任何一个女子走出来,出来就能重新到脚脱胎换骨,但代价也是非同普通的高贵。很多中产阶层家的女子都要攒好久的钱才会去一次绿屋夫人时装沙龙买回本身心仪已久的行头。而贫民家的女孩子则只能在橱窗外恋慕地张望,胡想哪一天能有机遇出来瞅瞅。
“从明天起,把上海的船埠、车站全数给我加强盘问,搜逮统统可疑分子!”他恶狠狠地说,转过甚对着诚惶诚恐的七十六号的间谍们,目光仿佛能杀死一头牛:“把你们的人都派出去,把阿谁刺客给我找出来!”
号令下达后,晴气将军钻进本身的轿车一溜烟地回他位于虹口的司令部,明天早晨他也有个约会。
静安寺路上,张爱玲所说的电车正在“回家”,一辆接着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叮叮铛铛”地从他身边驶过。他走进公寓大门,门厅班驳的白墙和暗红的门窗之下,各家的信箱积满了经年的灰尘摆列在右手边的墙上。石心的目光扫过51号的信箱,上面有一个用粉笔划的K——不晓得的人会觉得这是哪家调皮的小孩的涂鸦——51号的仆人已经逃到大火线去了,一向空关着,石心和他的联络人就用51号的信箱当作一块留言板。“K”代表着明天傍晚七点钟在凯司令的咖啡馆有一次讨论。现在才傍晚五点三刻,他偶然候。
从常德公寓到凯司令咖啡馆步行不超越五分钟,但是任何一个处置奥妙事情的人都会提早出门,并在讨论地点四周兜上几圈,在肯定安然后才停止讨论。直接冲到讨论地点即是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