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酿哭得更加惨烈,又是叩首又是捶地,全部一暴走泪人儿。俄然,她止了哭号,猛地跪直了身子。杏仁眼水润润的。却透着一股子果断:“爹,姐姐,蔡庸已死。我们现只余蔺环这一个仇家。他所犯的罪孽,万死难恕,待我搅得他灰飞烟灭,便来陪你们!”
树下的女人终究闭了杏仁儿眼,没了呼吸,没了脉搏,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那泪滴模糊泛着殷红的光点,从脸颊滑落而下,没入层层叠叠的柳叶当中。
“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如锦之事,不会复现。”
罪之二――不悌!
“她若再想自裁……”
“呸呸,酿儿……呸……”蔺环满脸血泥,惊惧至极,不住地往外吐掉嘴里的泥土,好轻易能说出话来,“酿儿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报歉,我我我……我请罪!我罪大恶极,我我我……看在我们畴前的情分,看在……看在我和冬蕴几日伉俪的情分上,她她她……她心好,必定会谅解我的!酿儿,酿儿,你也……”
雾气满盈了柳梢坟头,将那满脸泪水的女人氤氲此中。火红的身影微微颤着,好似接受了庞大的苦痛,连柳条都跟着她的颤而颤,暗澹地落下很多黄叶儿。
九明丽顿时汗颜,自个儿这准徒儿啥死法不选,竟是“撞树而死”,他日记入天界史册,真真儿丢光了她的老脸。叹,叹,叹!
素梅片片,光圈刷刷,如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片,掠过他的脸、他的颈、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百骸,一刀一刀分裂、粉碎、撕破。不肖半晌,他的皮肉已被削光,只剩下血糊糊的肉躯干。但是这凌迟并未结束,直至肉躯扳连同骨架子一并残碎成地上的血沫子,直至他那飘悠悠的灵魂碎成了赤色的光点儿,直至片片素梅被血染成殷红……
他背面的话再没能吐出半句。
“柳春酿怕是决意自裁了,媚儿预备着如何?是否需些助力?”
九明丽弯下腰来,跪在地上,小屁股撅了老高,一片叶一片叶的翻找。上回在鹤鸣山的山洞里将发发落下了,得了好一通抱怨,这会子可不能将弯弯也漏了去。哪怕柳叶再多再厚,翻上个几天几夜,也得翻出那滴血泪来。
“爹,我错了……”她不该调皮不听话,不该总背后里骂爹爹跋扈讨厌,不该用心惹爹爹活力。
春酿放下施术的手,将身上的火红袍子脱下,叠得整整齐齐,端端方正地摆放在木碑前:“九女人,您的大恩大德,春酿来世结草衔环,必将报之!”
“二叔,宣弟,柳妈,小芊……春酿对不住你们……”
说罢,杏仁眼儿瞧中了宅兆旁比来最细弱的一棵柳树,来了个小助跑,一脑瓜子撞了上去。唔,这女人的干劲儿挺大,自裁的决计亦足得很,这般细弱的柳树都让她撞了个颤悠悠,扑簌簌撞下了好些柳叶儿,连上头挂着的俩人儿都几乎撞掉了下来。
春酿膜拜而下,给坟头里埋的家人磕了个极响的头,便弯了脊背俯身窝在湿滑的空中上,再不能起来。十指狠狠地抓着空中,抓出十道泥痕,泪水澎湃而出,顺着眼窝,滴落在地上,将原就湿滑的泥土地更加的湿了。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笑容泛动开去,好似扑灭的星火,炸开了心门儿。
九明丽挂在枝头。正揣摩着这事儿,便觉耳根子一暖,那湿溜溜舌头的便舔了过来。她一个回旋掌,给身后那偷香小人一击重击。怎奈他一个闪身,紫影矫捷地窜上了更上方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