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晓得,本来宫中陛下新近的宠妃,被称为“娘子”的,竟然就是月娘。
我打量着月娘的模样,她穿戴宫样的新衣,薄罗衫子,云鬓额黄,非常的富丽动听。我淡淡地笑着,说:“幸亏李承鄞不要我了,不然我就要叫你母妃,那也太亏损了。”
我大怒,说道:“那如果我呢?如果顾剑抓着我,你们也放乱箭将我和他一起射死么?”
裴照并不睬我,转头大喝一声:“放!”
当初废黜皇后的时候我才晓得,李承鄞若想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妃,也是个很庞大的过程。需得陛下下诏给中书省,然后门下省同意附署。那些白胡子的老臣并不好说话,前次皇后被废就有人嚷嚷要尸谏,就是一头撞死在承天门外的台阶上。厥后还真的有人撞了,不过没死成。陛下大大地生了一场气,但皇后还是被废了。
我靠近了顾剑的唇边,他竟然喃喃地说:“阿渡……如何……”
我说:“你如何这么傻啊,我又不喜好你……你如何这么傻啊……”
我感觉冷宫的日子也没甚么不好,除了吃得差了些,但是胜在平静。
裴照低声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有令毁灭刺客,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月娘道:“我听人说宫里宝成年间也出过巫蛊之事,但是牵涉到当时最受宠的贵妃,中宗天子便杖杀了宫女,没有清查,旁人纵有些闲言碎语,又能何如?”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阿渡终究拉住了我的胳膊,她的金错刀在墙上划出一长串金色的火花,坚固的青砖簌簌往下掉着粉末,但是我们仍旧缓慢地往下跌去,她的右肩受了伤,使不上力,那柄刀如何也插不进墙里去,而箭射得更麋集了,我急得大呼:“阿渡你罢休!罢休!”
我看到顾剑的白袍,渗入了鲜血,几近已经染成了红袍。
月娘却连眉头都蹙起来了:“你还笑得出来?”她也打量着我的模样,皱着眉头说,“你瞧瞧你,你另故意机莳花?”
裴照声音寒微,说道:“殿下有令,一旦刺客现身,不管如何立时将他毁灭于乱箭之下,毫不能令其逃脱。请太子妃恕罪,末将不能从命。”
有人挡在了我面前,他只是一挥袖,那些箭纷繁地四散开去,犹有丈许便失了准头,歪倾斜斜地掉落下去。透着恍惚的泪眼我看到他一袭白袍,仿佛月色普通洁白夺目。
他嘴角动了动,竟然似一个笑意。
要让我对李承鄞低头,那比杀了我还难。
她如果不罢休,我们两个只要一块儿摔死了。这么高的墙,底下又是青砖地,我们非摔成肉泥不成。
我两只手上满是泥巴,月娘先是笑,然后就是忧愁的模样:“陛下遣我来看你,如何弄成如许?”
我转头一看竟然是裴照,在他身后殿顶的琉璃瓦上,密密麻麻满是身着轻甲的羽林郎。他们全无声气地伏在那边,手中的弓箭引得半开,对准了底下的包抄圈,这些人居高临下,即便顾剑能冲出包抄,他们定然齐齐放箭,将他逼回箭阵当中。
我心中大急,对裴照说:“快叫他们停下!”
我张大了嘴,却哭不出声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脸颊上滑下去,一向滑到我的嘴里,又苦又涩。阿渡,我的阿渡。
我放声大哭,在如许乌黑的夜晚,羽箭纷繁射在我中间的琉璃瓦上。那些羽箭穿破瓦片,“砰砰”连声激起的碎屑溅在我脸上,生疼生疼,我哭着叫阿渡的名字,四周落箭似一场急雨,铺天盖地将我覆盖在此中。我向来没感觉如此的无助和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