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周安王十五年,魏文侯斯病笃。召太子击于中山。赵闻魏太子离了中山,乃引兵袭而取之。自此魏与赵有隙。太子击归,魏文侯已薨,乃主丧嗣位,是为武侯。拜田文为相国。吴起自西河入朝,自以功大,满望拜相,及闻已相田文,忿然不悦。朝退,遇田文于门,迎而谓曰:“子知起之功乎?本日请与子论之。”田文拱手曰:“愿闻。”起曰:“将全军之众,使士卒闻鼓而忘死,为国建功,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曰:“治百官,亲万民,使府库充分,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又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犯,韩、赵宾服,子孰与起?”文又曰:“不如。”起曰:“此三者,子皆出我之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某叨窃上位,固然可愧。然本日新君嗣统,主少国疑,百姓不亲,大臣未附,某特以先世勋旧,承乏肺腑,或者非论功之日也。”吴起昂首深思,很久曰:“子言亦是。然此位终当属我。”有内侍闻二人论功之语,传报武侯。武侯疑吴起有怨望之心,遂留起不遣,欲另择报酬西河守。吴起惧见诛于武侯,出走楚国。
时有辩士淳于髡,见驺忌唾手取相印,心中不平,率其徒往见驺忌。忌接之甚恭。髡有傲色,直入踞上坐,谓忌曰:“髡有愚志,愿陈于相国之前,不识可否?”忌曰:“愿闻。”淳于髡曰:“子不离母,妇不离夫。”忌曰:“谨受教,不敢远于君侧。”髡又曰:“棘木为轮,涂以猪脂,至滑也,投于方孔则不能运转。”忌曰:“谨受教,不敢不顺情面。”髡又曰:“弓干虽胶,偶然而解;众流赴海,自但是合。”忌曰:“谨受教,不敢不亲附于万民。”髡又曰:“狐裘虽敝,不成补以黄狗之皮。”忌曰:“谨受教,请挑选贤者,毋杂不肖于其间。”髡又曰:“辐毂不较分寸,不能成车;琴瑟不较缓急,不能成律。”忌曰:“谨受教,请修法律而督奸吏。”淳于髡沉默,再拜而退。既出门,其徒曰:“夫子始见相国,何其倨,今再拜而退,又何屈也?”淳于髡曰:“吾示以微言凡五,相国随口而应,悉解吾意。此诚大才,吾所不及!”因而游说之士,闻驺忌之名,无敢入齐者。驺忌亦用淳于髡之言,经心图治。常拜候:“邑守中谁贤谁不肖?”同朝之人,无不极口称阿大夫之贤,而贬即墨大夫者。忌述于威王。威王于不猜中,不时问及摆布,所对大略不异。乃阴令人往察二邑治状,从实回报,因降旨召阿、即墨二守入朝。即墨大夫先到,朝见威王,并无一言发放。摆布皆惊奇,不解其故。未几,阿邑大夫亦到。威王大集群臣,欲行奖惩。摆布私心推断,都道:“阿大夫今番必有重赏,即墨大夫祸事到矣。”众文武朝见事毕,威王召即墨大夫至前,谓曰:“自子之官即墨也,毁言日至,吾令人视即墨,郊野斥地,群众敷裕,官无留事,东方以宁,由子专意治邑,不肯媚吾摆布,故蒙毁耳。子诚贤令!”乃加封万家之邑。又召阿大夫谓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令人视阿,郊野荒凉,群众冻馁。昔日赵兵近境,子不往救,但以厚币精金,贿吾摆布,以求佳誉。守之不肖,无过于汝!”阿大夫顿首赔罪,愿改过。威王不听,呼力士使具鼎镬。斯须,火猛汤沸,缚阿大夫投鼎中。复召摆布平平素誉阿大夫毁即墨者,凡数十人,责之曰:“汝在寡人摆布,寡人以耳目寄汝,乃私受贿赂,颠倒是非,以欺寡人。有臣如此,要他何用?可俱就烹!”众皆泣拜要求。威王怒犹未息,择其常日尤所亲信者十余人,次第烹之。众皆股栗。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