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公的主张，因孙林父居于河上，有兵变之形，故借歌以惧之。孙蒯闻歌，坐不安席，斯须辞去。献公曰：“适师曹所歌，子与尔父述之。尔父虽在河上，动息寡人必知，好生谨慎，将息病体。”孙蒯叩首，连声“不敢”而退。回戚，述于林父。林父曰：“主公忌我甚矣！我不成坐而待死。大夫蘧伯玉，卫之贤者，若得彼同事，无不济矣。”乃私至卫，往见蘧瑗曰：“主公残暴，子所知也。恐有亡国之事，将若之何？”瑗对曰：“人臣事君，可谏则谏，不成谏则去之，他非瑗所知矣。”林父度瑗不成动，遂别去。瑗本日逃奔鲁国。
话分两端。却说卫献公名蒐，自周简王十年，代父定公即位。因居丧不戚，其嫡母定姜，逆知其不能守位，频频规谏，献公不听。及在位，日趋放纵，所亲者不过谗谄面谀之人，所喜者不过鼓乐田猎之事。自定公之世，有同母弟公子黑肩，怙宠专政。黑肩之子公孙剽，嗣父爵为大夫，很有机谋。上卿孙林父，亚卿宁殖，见献公无道，皆与剽交友。林父又暗结晋国为外援，将国中器币宝货，尽迁于戚，使老婆居之。献公疑其有叛心，一来形迹未著，二来畏其强家，以是含忍不发。
林父回家，饭毕，连夜径往戚邑，密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清算家甲，为谋叛之计。遣其宗子孙蒯，往见献公，探其口气。孙蒯至卫，见献公于内朝，假说：“臣父林父，偶染风疾，临时在河上调度，望主公宽宥。”献公笑曰：“尔父之疾，想因过饿而至，寡人今不敢复饿子。”命内侍取酒相待，唤乐工歌诗侑酒。太师叨教：“歌何诗？”献公曰：“《巧舌》之卒章，颇切时势，何不歌之？”太师奏曰：“此诗语意不佳，恐非欢宴所宜。”师曹喝曰：“主公要歌便歌，何必多言？”本来师曹长于鼓琴，献公使教其嬖妾，嬖妾不率教，师曹鞭之十下，妾泣愬于献公，献公当嬖妾之前，鞭师曹三百，师曹挟恨在心，本日明知此诗不佳，用心欲歌之，以激孙蒯之怒。遂长声而歌曰：
却说秦景公引大将嬴詹及公子无地，帅车四百乘，离棫林五十里安营，正遣人密查晋兵进止。忽见东角尘头起处，一彪车马飞来，急使公子无地率军迎敌。栾姦奋勇上前，范鞅助之，连刺杀甲将十余人。秦军披靡欲走，望厥后军无继，复鸣鼓合兵围之。范鞅曰：“秦兵势大，不成当也！”栾姦不听。嬴詹雄师又到，栾姦复手杀数人，身中七箭，力尽而死。范鞅脱甲，乘单车奔驰得免。栾黡见范鞅独归，问曰：“吾弟安在？”鞅曰：“已没于秦军矣！”黡大怒，拔戈直刺范鞅。鞅不敢相抗，走入中军。黡随后赶到，鞅避去。其父范匄迎谓曰：“贤婿何怒之甚也？”黡妻栾祁，乃范匄之女，故以婿呼之。黡肝火勃勃，不能制，大声答曰：“汝子诱吾弟同入秦师，吾弟战死，而汝子生还，是汝子杀吾弟也。汝必逐鞅，犹可恕，不然，我必杀鞅，以偿吾弟之命！”范匄曰：“此事老夫不知也，今当逐之。”范鞅闻其语，遂从幕后出走秦国。秦景公问其来意，范鞅论述委曲。景公大喜，待以客卿之礼。一日，问曰：“晋君何如人？”对曰：“贤君也，知人而善任。”又问：“晋大夫谁最贤？”对曰：“赵武有文德，魏绛勇而稳定，羊舌肹习于《春秋》，张老坚信有智，祁午临事平静，臣父匄能识大抵，皆一时之选。其他公卿，亦皆习于令典，克守其官，鞅未敢轻议也。”景公又曰：“但是晋大夫中，何人先亡？”鞅对曰：“栾氏将先亡。”景公曰：“难道以汰侈故乎？”范鞅曰：“栾黡虽汰侈，犹可及身，其子盈必不免。”景公曰：“何故？”鞅对曰：“栾武子恤民爱士，民气所归，故虽有弑君之恶，而国中不觉得非，戴其德也。思召公者，爱及甘棠，况其子乎？黡若死，盈之善未能及人，而武之德已远，修黡之怨者，必此时矣。”景公叹曰：“卿可谓知存亡之故者也！”乃因范鞅而通于范匄，使庶长武聘晋，以修旧好，并请复范鞅之位。悼公从之，范鞅归晋。悼公以鞅及栾盈并为公族大夫，且谕栾黡勿得修怨。自此秦晋通和，终春秋之世，不相加兵，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