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地承诺一声，相有豹从怀里摸出了一盒洋火，顺次扑灭了几盏气死风油灯。
不知不觉间，四盏气死风油灯几近在同一时候垂垂燃烧。而在黑暗中，那像是老衲秘传道法与嫡传弟子时普通的念诵声，却一向没有停歇下来......
有了这话，一顿饭起码吃了十个敞怀包子、喝了六碗馄饨汤的力巴们跟吃了大力丸普通，头一天就把那积尘落灰的老门脸给掀了个洁净。到早晨见了玉轮领了人为，多拿了五成人为的十个力巴一合计，不吭不哈地就把老门脸上拆下来的陈砖、旧瓦仔细心细码好堆齐，就连拆下来的屋棂木便条，也都一根根抖洁净了搁到了墙根中间。
从通县、大兴挖过来的青砂、白砂，打门头沟老炭窑里收来的白碳，从密云老皇窑里拆出来的火砖，另有那些个从四九城里各大木料场拿大车运过来的南北大木料，差不离把珠市口儿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像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令人不快的旧事而影响了表情，纳九爷把手中握着的铁锨朝着砂土上一插，干脆坐到了砂土旁一块方才栽稳了根底的石头上：“就说当年那异兽图，门内里很多人等闲都瞧不上一眼。几位门里的暨老今儿定个端方、明儿弄个路数，说死了就不让门里的人多看一眼异兽图，恐怕门里的人学会了，抢了他们的财路。嘿嘿......提及来都能叫人笑死――就你徒弟那么个灵醒人儿，浑身高低都是构造动静的主儿，攥着一份异兽图的残片，不也是半蒙半猜的才把那上面调教斗兽的路数揣摩了个三成？当年那些死守着异兽图不叫人看的暨老，又有几个是能认得出那异兽图上的字样的？”
站在纳九爷的身后，相有豹一边遵守着纳九爷行动的节拍逆向翻弄着麦草、砂土，一边低声地跟着纳九爷的咕哝声念诵起来：“夫物有道，而型无道。观其型，更观其行！不成拘泥，切忌按图索骥......”
将几盏气死风油灯挂到了二进院落中的廊柱上，相有豹转头看着已经抄起一把铁锨拌合着一堆麦草、砂土的纳九爷，闷着嗓门说道：“师叔，您可看好了，这些灯内里的灯油刚好够点两个钟点。到时候灯一灭，我们就回家！”
十来个手提着茶壶、茶碗，胳肢窝下边还夹着几盒洋烟的牙行伴计满脸堆笑，但凡是见着被挡了道儿前面色不善的主儿，立马就一溜小跑地迎畴昔。
本来看着相有豹捧着熊爷的龙鞭上大栅栏找力巴头儿，很多蹲在墙根等活儿的力巴都捂着肚子朝人前面躲，就怕让相有豹一指头给点中了。
四九城里的爷们，那都是颠末见过的主儿。真要在场面上挡横架秧子以势压人，四九城里的爷们眼皮子都不带眨巴，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能连骂带打的论出来个山高水低。甭看着劈面站着的一个力巴不起眼，可没准人家家内里就有一房远亲在军机衙门里行走、外务府中供奉，打了小的就能出来老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每天天还没大亮，起了个大早的纳九爷就能一溜小跑地跑到大宅子前，一边就着头一炉出炉的火烧喝着馄饨汤、豆腐脑，一边高低细心打量着每天变一个样儿的大宅子，嘴里头咕咕哝哝的也不晓得在说些甚么，可眼睛里那精气神跟昔日里一比，完整就是换了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