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昆确切做过扬州知府,可当时阮元时而在陈集读书,时而筹办第一次县试,是以对官府之事体味未几。听谢启昆提及,才笑了起来,答道:“既是谢大人大力互助,想来这诗集编定之事,一年以内也该有下落了。眼下两部诗集,一部《畴人传》,都垂垂成了范围,只是金石之事,另有些难处。”
阮元的诗文汇集之事,也垂垂成了范围,到嘉庆元年年底,学署中已集合了数千诗篇,等候最后的拔取。阮元不管督学还是家中用度,都一向保持俭仆,将更多的钱物用在图书编撰之上,而改了行船之道今后,阮元的督学之事也确切省下了一些银子。可即便如此,到了年底,阮元想着给留在杭州编修诗集的文人们发些年关补助,却也没了余钱。
而从京中南下的永保、庆成所部,不但军功有限,常日粮饷耗损也更甚各省绿营。一年当中,朝廷耗损了数千万两白银,却仍然非常被动,到处受制。这几日乾隆与嘉庆也再没法安坐深宫,一同到了军机处来,就近看着战报,措置战事。
而乾隆也晓得,这是一名老将最后的庄严。为将四十年,或许对阿桂而言,为战事鞠躬尽瘁,乃至马革裹尸,才是最后的归宿。
“回太上皇。”和珅忽道:“臣觉得勒保不宜做总统诸军之将,勒保军功有限,臣先前并不知此人,想来无甚过人之处,不过量积勋劳罢了。为镇一方尚可,总统诸军,只怕他力不能逮。”
“好了,就依阿桂所言。朕意已决,暂设总统湖广诸军一职,由勒保出任。皇上,你意下如何?”嘉庆天然但愿看到一个能够按捺和珅的人外出督战,当即答道:“皇阿玛圣明,儿臣这便让章京们拟旨。”
“敞亮节制四川尚可,但湖广四川相隔甚远,湖广也需一人才是。”乾隆喃喃道:“眼下湖广这些废料,有哪个可堪大用啊?”
谢启昆道:“但是金石浩繁,寻求不易?伯元,这也无妨,金石搜录,常常要深切山泽之间,倒是不如诗文,钞缮一遍便可,若你眼下照顾不来,便临时不做此事,再寻些易于编撰之作如何?这文澜阁就在面前,你诗文的事有了根本,经学之事呢?当下汉学之风大兴,学子弃虚就实,自是功德。可我老是感觉,还是少了一些疏浚关窍之物。不然啊,老是有支离破裂之感,你说呢?”
乾隆看向阿桂之时,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震惊。阿桂这两年来已垂垂退出了军机处,入得嘉庆二年,乾隆与嘉庆看他体力渐衰,又特许了旬日一入军机。可即便如此,阿桂毕竟已是八十一岁高龄,精力再难规复,此时髯毛辫发,已是乌黑之状,面色蜡黄,干枯的手臂上青筋渐起,脸上手上,都各自呈现了很多黑斑,恰是年老衰竭之象。气血衰迈如此,只恐阿桂所剩寿数已然无多。
江浙承平至此,已有百余年,又兼商贸、漕运发财,倒是并无乱事。川楚的战事也并未涉及江浙,但这时的都城当中,乾隆与嘉庆却已经被川楚的战报折腾得焦头烂额,几无一日安眠。
就在这时,军机处外俄然传来阵阵拄杖之声,本来是王杰担忧火线战事胶着不下,只得不顾腿疾,前来军机处议事。一时门前的鄂罗哩也搀住了王杰,扶他出去。王杰赶紧颤颤巍巍的跪倒,道:“回太上皇,皇上,方才董中堂之言,臣已听闻,董中堂亦是热诚为国,还请皇上勿怪。董中堂所言合围之策,也是臣心中所想。只是合围之事,火线战事瞬息万变,待朝廷上谕到了,只怕流贼早已离窜。是以臣觉得,此时当择一重臣,总统火线诸军,如有流贼出没,便就近责令雄师围歼,方能料敌于先,击流贼于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