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前日爹爹不让孩儿去做这个浙江巡抚,此中之意,孩儿已经清楚。爹爹并非不肯孩儿以词臣之身督抚方面,可眼下浙江,恰是内忧内乱,稍有不慎,只怕就会变成大祸。是以孩儿如果想南下做这巡抚,必须慎之又慎,对浙江表里事件,内心都要清楚。孩儿这几日悉心咨访,对浙江困弊,已然多有体味,还请父亲试听孩儿之言,看看孩儿到底能不能胜任这浙江巡抚,如何?”
听着门内一时无语,阮元晓得,这是父亲让他把话说下去。
“你那些门生,又能有何用处?不过一群夸夸其谈的读书人,能做成实事吗?你又把里堂他们叫去,莫非做了巡抚,还要持续编书不成?”阮承信的声音仍然严峻。
“这……真是对不住夫人了。”阮元看着孔璐华的神采,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回想之前的荷包,再看孔璐华手上的新荷包,阮元却也垂垂明白了孔璐华的情意。
因而阮元续道:“浙江眼下,固然内有亏空之弊,外有海寇之害,但孩儿几经详询,仍然觉得,浙江事,另有可为之处。浙江当务之急首在海防,孩儿虽多读兵法,却也与眼下的定海镇总兵李长庚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向他问过海战之事,先贤兵法善于陆而短于海,是以孩儿如果做了巡抚,毫不会妄以己见干预军务,以成纸上谈兵之弊。所幸,孩儿与李镇台夙来了解,知他深得士众之心,又擅用兵之法。海防之事,孩儿到了浙江,就会与李镇台再谋悠长之策,并以师长视之。”
“爹爹,山东陈中丞、湖南姜中丞,都是孩儿前辈重臣,孩儿怎敢让皇上调任他们啊?”阮元笑道,可随即神采便即慎重,道:“爹爹,十一年前,就在前面不远的总商行馆,孩儿与杨吉曾经会商过,这仕进所谓何事。当时孩儿便想,如果真做了官,就要让治下百姓,太安然乐,即便不能,也要让他们少些痛苦才是。十年了,杨吉也不知与我抱怨了多少次,为甚么我一向在仕进,也确切在升迁,可老是在做文翰之事,却与安宁百姓全无干系啊?我之前答不上来,是因为皇命在身,我必须依圣意而行。可这一次,皇上给了孩儿一个做巡抚管理一方,救护生民的机遇,这不恰是孩儿为官所愿吗?爹爹或许感觉,眼下去浙江仕进,有这很多难处。可孩儿觉得,恰是有难处,才有可作为之处啊?爹爹教孩儿读书学习,也一向悉心教诲孩儿,要讲究实学,切莫惑于空言。孩儿虽以实学自励,却并无用武之地。可这一次,不恰是最好的机遇吗?”
直到这时,阮承信言语才垂垂和缓,叹道:“伯元,你且先起来吧,你这些日子,对做巡抚这件事,也做了很多筹办了。你方才所言确是要紧之处,你所想到的体例,虽不能尽善尽美,若能落实,也够用了。可爹爹另有一事不明,你眼下是二品侍郎,你去做其他部院的侍郎,又或到要紧之省做个学政,哪怕到略微承平一些的山东、湖南去做巡抚,都比浙江安然啊?莫非皇上用了你做浙江巡抚,你便半分改任的余地都没有了么?”
“修书之事,功在千秋,在为天放学子昌明贤人之道,既然孩儿有了前提去做,孩儿为甚么不做呢?但是爹爹,孩儿也清楚,事有轻重缓急,贤人云,民贫则富之,民富则教之。眼下浙江海防之忧,亏空贪吏之患,天然要起首处理,待得全省安宁,百姓各得其所,孩儿还是会持续兴学。如果……如果能依唐宋故本,重修《十三经注疏》,那天然还是要办。爹爹,莫非祖父当年不吝重金,购下家中这一套宋本注疏,就是放在家中,孤芳自赏吗?达则兼济天下,这不也是爹爹的心愿吗?”固然阮元也但愿父亲转意转意,可修书治学,也一贯是本身心之所愿,倒是不肯为了获得父亲认同,就放弃本身的根基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