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也笑道:“让先生见笑了,实在这位老先生,是鄙人的授业恩师胡西岑先生。西岑先生曾在萨诚恪公幕中相佐,是以对于入幕之事,体味颇多。此次鄙人授了巡抚,一时无人可用,以是西岑先生不辞劳苦,情愿与鄙人一道南下。”
王昶看着阮元神采,确是朴拙,既然阮元已经言明不再见商政务之事,本身再行相拒,就显得刻薄了。便即答道:“阮中丞,实在你客岁的时候,还在浙江做学政吧?你的事,也不但要浙江的门生晓得,他们行遍天下,天然也把你取士务实,不拘一格的清名传到了这里。你禀承汉儒不假,却也不是唯汉是尊的偏狭之人。这许郑之学,也是老夫治学之所宗,治学之际,明训诂,知源流,方是进而申明圣贤大义的底子。如许说来,阮中丞治学的体例,并没有错,却不知中丞另有甚么不解之处想问老夫呢?”
想着自家仆人也已年过七旬,仿佛年长夙儒在江南这里,并非罕见之人,仆人也就见怪不怪,便即领了三人入内,到了王家偏厅之处。阮元看厅中时,只见一名老者正坐在主位之上,白叟与胡廷森一样的白须白发,可面色之上,倒是一股安闲气度,双目全无浑浊之态,反而有一丝一忽的光芒闪动之间,若非学问赅博、悠长为官之人,毫不会有此气度,天然便是其间仆人王昶了。
阮元道:“不瞒兰泉先生,渊如此番情愿与我同下江南,便是与鄙人志同道合,但愿兴建黉舍,再兴经术。只是渊如也清楚,眼下有兴建黉舍之志者,也只要他一人,还是难堪了些。但渊如和我提及先生在此隐居,以是鄙人大胆,想请先生与江浙名流之间,为我等保举一二。如有其他精于学术的同仁情愿与我等一并兴学,鄙人不堪感念之至。”
“阮中丞高瞻远瞩,老夫佩服啊。”王昶听着阮元的打算,仿佛也略有所动,但仍然安闲道:“只是这施教之事,也需有精于学术之人,才气传道于别人啊?不知阮中丞心中可有甚么人选呢?”
阮元道:“可贵兰泉先生学问通达如此,如许看来,倒是鄙人陋劣了。兰泉先生推许许郑,正与鄙人不异,但鄙人却想着,这许郑之学,眼下最大的难处,已不是此中字句要义如何,而是浙江这很多书院,底子就不肯讲这经术之事了。鄙人在杭州这三年,对浙江书院,体味颇多,此中十有八九,仅以讲究八股,供生员招考为业,而经术之关要、圣贤之本意,能得而授之者十无一二。长此以往,学子便也只会将四书五经、贤人之意,作为招考落第的晋身之阶,却不会有人再去精研圣贤之道了啊?以是鄙人想着,若能在浙江使民生、海防之事有些转机,民力得纾,亏空赔补得法,就再另立一所学院,不事八股,以经术为本业,其他小学、野史、算学、天文、地理之学,如有人情愿来学,便也一应传授。兰泉先生,鄙人在浙江督学三年,深知即便有了选才不拘一格之心,可很多学问当中,并无精专之人,又谈何选材呢?以是只要施教不拘一格,选才才气不拘一格,先生感觉,鄙人这些设法,有没有些事理呢?”
“是啊,渊如兄,实在这事不怪你,也有我渎职之处。兰泉先生此番不见我等,也是在点拨我们,浙江事件,只会比本日更加沉重,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另有,我记得那家人说过,兰泉先生致仕以后,向来不见宦海中人,却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我想我们再去先生家里,也不能直言入幕之事了。”阮元也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更多应当重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