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尧的事,你可晓得?”不想和珅俄然如此问道。
但是,阮元终是一语未及乾隆。
张进忠身后,是两名寺人捧着一匣白绫。二人以后,另有两个侍卫,押着低头沮丧的福长安。嘉庆在处决和珅之时,也特令福长安前来观刑,觉得震慑。
阮元便即辞了和珅,向外而去,不数步间,已看到了张进忠站在牢房以外。张进忠看到阮元,也小声道:“阮侍郎,您该做的都做完了罢?剩下处决和珅之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大清法规?大行天子上谕?阮元,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你说你如果做了督抚,又或者进了军机处,任了大学士,和我一样做得十五年宰相,你又要如何作为啊?我可先奉告你,蔡新和程景伊,是你未仕之时的大学士,他们也都是进士出身,他们中进士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呢。可你想想,为甚么当时皇上宁肯让我入军机处,也不选他们?他们可都是清官啊?”不想和珅却道。
“教员该晓得的,都已经晓得了吧?”阮元看着面前这个亦师亦敌,既恭敬又悔恨之人,心中却也有几分不舍。只是这时的阮元经历宦海已有十年,也早已学会了如何禁止,如何不动声色。固然心中也有些遗憾,但还是一边翻开了食盒,一边取了些酒菜出来,道:“实在教员从一开端,就不该如许做的。”
“这是教员该想到的,教员自从把手札交给呼什图以后,就一向派了亲信跟踪于我,这一点门生天然清楚。”阮元声色仍然平和。
“是李潢。”阮元道:“实在教员所作所为,也恰是应了那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教员私心太重、权欲太盛,天下奸佞之士是不管如何也不会与教员同路的。”接着,阮元也将李潢、纪昀和彭元瑞的事一一说了给和珅听。他清楚只要这三个关头之处,是和珅事前多数发觉不到的。公然和珅听了,双手也不由悄悄颤抖,接着,和珅又笑了出来。
“门生略知一二。”阮元道。
跟着打更之声消逝的,或许另有一个期间吧。
“门生不想孤负了大行天子十年种植之恩。”阮元道。
“克己复礼?哈哈……刘全如何样了?”和珅仿佛完整不在乎所谓“正道”之事。
说着说着,和珅仿佛心中也有了些不平之气,竟又饮下一大口酒来。随即单独嘲笑了半晌,又道:
“门生读书,并非仅为科举。门生为官,也并不在乎功名权势。门生所想乃是克己复礼,行先王之正道。教员以这般言语来看门生,未免把民气都看得太局促了。”阮元道。
“公然是你啊……”和珅不觉嘲笑道。一时候他双目当中,竟是变了多般神采,自气愤,至不解,至绝望,又至安闲。可虽是七分安闲,之下却也有三分不甘。
阮元回拜过张进忠,也向牢房外走了出去,出得牢门,只听内里打更声响,已是二更天了。
“哈哈,阮元,你比我设想的要更像个仕进的人,却不像普通的读书人了。可你这番言语,我还是不能完整佩服。非论其他,就说弥补亏空和裁抑黑钱,你崇拜的那位司马温公当年也说过,天下赋税有常数,不在官则在于民。你又想把朝廷的亏空补了,又想着不耗损羡折色,让百姓少交赋税,这能够吗?我这也便与你说了,若你没有超乎凡人的大德大才,这两件事并行不悖,你底子做不到。”和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