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微叹一声：“本日不说，朕怕是再没机遇说了！伽罗，朕平生最悔，是不能与你相守平生；最恨，是你家中逢变，朕却有力互助。现在，朕空有这掌天之权，情愿为你一掷存亡，可你要的，却再不是朕。朕这平生，任如何挣扎，不能有你相伴，毕竟没有任何意义。朕空有天下，而这天下，又如何与你比拟？”
杨丽华沉默半晌，低声道：“但是……但是他要立五后，并不是我一人！”
宇文赟不料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啊”了一声，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杨丽华立在身侧，闻之不由心伤，轻声劝道：“母后，保重身子要紧！”
独孤伽罗看着她泪痕满布的脸，心中不忍，却还是狠了狠心，点头道：“丽华，你嫁的不是凡人，他是太子，很快，他就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岂会忏悔？更何况，现在的太子，又能听得进谁的话？”单单这几日，只因为太子行动乖张，言官进言，他就免除了几名大臣，现在他当真要立五后，怕无人能阻。
杨坚获得动静，更是大吃一惊，已顾不上与宇文邕的嫌隙，也不顾高颎和独孤伽罗的禁止，径直进宫，直赴文昌殿。
朝中众臣面面相觑，高宾、尉迟迥等人皆是无法，而赵越、陈王等人眸中却多出几分算计。
宇文邕生前对宇文赟的管束极其峻厉，宇文赟害怕父皇，已甚为收敛，现在宇文邕身亡，宇文赟落空压抑，想今后君临天下，大周江山尽在把握，再也不必服从旁人，对劲之下，竟不等天子大丧，就纵情声色。
杨坚怔立半晌，晓得再难相劝，长叹一声，只好向着殿门见礼，怅但是去。
雄师将士齐惊，想要飞逃，但四周早已尘沙漫天，不辨方向，不分六合，就连近在天涯的火伴也难以瞧见，只能捧首缩身制止正面顶风，死死地抓住马鞍，以防被风吹走。
独孤伽罗点头：“所谓母凭子贵，你又是太子正妃，如果能生下皇宗子，这后宫女人再多，又有谁能争得过你？”
独孤伽罗心觉奇特，忙起家问道：“这是如何了？产生甚么事？”
但是，任她如何呼喊，宇文邕再也不能应一声，那茫然微张的眸子，仿佛望尽这平生之路，欢乐哀痛，已经尽尝，而那微启的双唇，仿佛另有无尽的话想要陈述，却全数消逝在最后的一声感喟当中。
“好！”高颎点头，咬牙传令，“前锋营，马上随我护送皇上回京！杨素，你率雄师随后！”
皇宫钟楼上，悠长的钟声敲响，宣示着一代帝王的陨落，震惊了整座皇宫，传遍了全部长安。
她有喜了？这个孩子，在她和宇文赟最为恩爱时没有到来，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宇文邕被她的叫声所扰，微皱了皱眉，又轻声唤道：“伽罗……伽罗……”
少年旧事，在他降落的陈述里，再次新鲜地闪现。般若寺山路上他们初识，以后从幼至长，一同习文练武，一同纵马驰骋，一同联袂同游。他曾是她情窦初开时，阿谁最夸姣的少年，而她是他平生光阴中，那段最冷傲的光阴。
阿邕！这是他听到她最后的一声呼喊，在他平生最后的时候，落下一个句点，也算是一份美满。
殿门外，杨坚久跪不见他传召，心知再跪下去，也必定难以令他转意转意，咬牙站起，一步步向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