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濯、去皮、刮粉,都顺利地一气呵成,泥路上的药引子已“咕嘟嘟”地冒了起来,万事俱备,只差那三分三钱的药沫子。我深深吸了口气,聚神在脑筋里想着常日我惯用的戥子,三分是多少,三钱是多少,全凭着影象和手里的感受拨出了三分三钱的药沫子。
“天然是想尽快归营的,可我也舍不得离了……”他顿了好长一段时候,才叹着气续道:“舍不得离了这世外瑶池似的处所。”
我蓦地一惊,直直地看着他,“你……你是说,情愿用此药?”
我将三分三根块递给他,叮嘱他谨慎拿着,莫要触及里头的汁液。
余玠不假思考地大口大口咽下汤药,一眨眼的工夫,一碗汤药教他吃得一滴不剩。我放下汤药碗,细细地替他拭去唇边和下巴上的药汁,他却还笑道:“受累了。”
我忙放动手里的三分三根块,上前去搀扶他。他坐起家子,抱愧地冲我笑道:“有劳了。”
他向我伸脱手:“可否教我瞧瞧?”
我扯动了一下生硬的嘴角,笑得不成个模样。
直到入夜,余玠的双臂仍不能抬起,脉象上看,肺腑内伤,也无好转。临睡前,我隔着竹帘向他歉然道:“对不住,我学艺不精,下药不准,没能将你治好。我师父性子散淡,我又没那本领劝动师父来医治,是以,你若情愿,明日还得再冒险试一回。”
他接过来翻来覆去细心地打量了一番,俄然笑起来:“这其丑非常的东西,还真能要人道命?”
余玠的双臂尚不太能抬,可他仍咬着牙,尽力伸过双手,连汤药碗带我颤抖的手一同接住,他的手不像师父的手掌那样热,许是长年手握兵刃的原因,手掌中有粗硬的茧皮。他这一托,我的手抖得愈发短长,仿佛他正在接过的是一碗我决计熬制的毒药普通。
我不觉就扬起了笑,手上也不抖得那么短长了,抬起手腕,顺利地将汤药碗送到了他的唇边。
我当真地点点头。
余玠并不是个细致的人,立时就觉出了非常,脸上的笑也跟着庞大起来:“阿心,这是如何了?但是有甚么难处?”
他将那三分三递还给我:“既如此,你取用时要细心些,莫误伤了本身。”
他笑着垂眼向那碗汤药一扫,“再不吃可就要凉了,岂不是白辛苦了你一场。”
我狐疑是三分三的分量给少了,少总好过量,少了尚且有机遇能再试一回,多了,可就连性命也丢了。
他这话,我竟觉着非常有理,又感激他能体恤我的胆怯心虚。
“不打紧,本日没成,一定就不是一桩功德,起码,我还能再多留一日。”竹帘那一边的说话声中有笑意。
我回到屋子里时,余玠已醒,正扎挣着坐起家,天已微凉,他还挣出了一头的汗。我暗自思忖,或许师父的决定是对的,也只要师父给的药,才气令人敏捷地从病痛中抽身出来。
从我去灶房将小泥炉生起火来,到煎得了药端到余玠跟前,几近是一气呵成,毫不踌躇,可真当汤药送到他跟前时,我的手却忍不住直颤,没法抬起手腕将汤碗送到他唇边,只能低低地端着,还几乎将汤药倾泻出来。
我点点头,又马上点头。
“这是甚么?是本日要予我用的药材?”余玠看着我手里的三分三,笑问道。
“阿心,你但是在担忧,怕我死了?”他的言语间仍然听不出一丝的镇静,安闲不迫,乃至另有些微对劲。“怕甚么,不过就是一碗汤药,存亡有命,全在天,又不在这一碗汤药。我若命薄,早就死在阵前,或落下山崖摔死了,天若许我命硬,这一碗汤药又怎能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