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女人……教你吃惊吓了。”海棠的说话声音还是细柔好听,含着愧意:“若非如此,我怎能从百花楼脱身。”
床架边纤细的身形微微晃了晃,轻柔的嗓音里渗着凉苦:“朱先生半天朱霞,似我如许的人,有所避讳也在理,倒是要劳烦阿心女人了。”
玉枝的娘在屋里头顾问,我向她问过好,她的目光便超出我,在我身后寻觅了几遍。
“海棠姊姊的针黹绣工非常了得,老做浆洗的活计真真是藏匿了,倒不若寻个机遇,去做绣娘罢。”我将那朴素无奇的针囊按入她的手掌中:“这套针,名唤遂心针,徒弟说临时借予姊姊使,姊姊如果不畏辛苦,指不定便有另一番情势呢?”
一进屋子,一股子霉烂潮湿的气味劈面而来,明白日的,屋子里仍需点着蜡烛才气照亮。借着烛光,能见一人影表面倚在床榻边的木架上,那身形一望便知是海棠。
玉枝看了看他长叹一声,“正要来请朱先生,这时节暑气太重,海棠姊姊浆洗时不慎沾了污水,旧伤溃裂了……”
我轻手重脚地摘去嵌在创口中的一小片死痂,海棠吃痛地缩起了肩膀,沉闷地哼了一声。
“百花楼怎如许狠心。”我一面措置她脸上的创口,一面忍不住替这张原该娇美如桃花瓣的脸抱不平,“怎下得去如许狠的手。”
玉枝见我抱着医笥出来,不由分辩地一手勾起我的胳膊,一手拉起伢儿,撒腿便往巷子外头跑。我一面教她拉着,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一面转头不幸兮兮地向徒弟乞助。
徒弟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并非统统的病症他都肯诊治,他自有他分辩不清的对峙,海棠这一桩,翻开端,他便不肯插手。牛髓膏也好,遂心针也好,全赖我的死缠烂打和徒弟待我的那几分放纵而来,即便如此,徒弟也未肯沾手,一概只从我手中过。
我正埋头清算医笥,她许是觉得我听不见这一声喟叹,却不知我耳目甚灵,莫说她这一声苦叹,连同她心底强抑痛苦的嗟叹也听得明显白白。
我垂下眼,尽量躲开那道长长的伤口在她脸上勾出的古怪神情,只将目光落在那伤口的崩裂处,徒弟说得一点不错,果然只是平常的旧创崩裂,气候酷热,她劳作间不免出汗,又一向遮着面,未好透的伤疤不得通风枯燥,故而又开裂了。伤口看着虽唬人,实则一点儿也不难治,确是我就能等闲措置好的。
我闻声身后的玉枝和她娘都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跟着便是带着禁止的感喟。再看看海棠身边的伢儿,倒并未教他阿娘这副描述唬着,他拉着海棠的手,紧抿着小嘴,当真地盯着我的脸,好似在冷静察看着我神情的窜改。
“阿娘,你定要忍住,就快好了。”伢儿握紧了小拳头在一旁劝道,见他阿娘点头,他又来央我:“阿心姊姊,阿娘怕痛,姊姊轻一些可好?”
我俄然瞧见了医笥底层悄悄躺着的针囊,因不得掌控这件器物的本性,先前尚在踌躇是否要拿予她来用,现在倒抱定了决计。
徒弟却在朱心堂的乌木匾下,冲我点头浅笑,涓滴没有要援手的意义。
“我……”我手足无措地抱住医笥:“可我从没单独出诊过,徒弟……”
“婶子不必找了,徒弟嘱我来替海棠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