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难以自控地嚎啕起来,断断续续地勉强将余下的话讲完。“我四周呼救,可谁能见游魂?绝望之下,便在此处等着爷娘灵魂来会,岂料这位女人竟能见我,我原想求她去救我爷娘,可她却……”
我与徒弟在哪棚屋前停下,棚屋顶上铺的茅草已教烈烈冷风吹掀了一半,屋内一片死寂。
“即便她不肯,你也不成侵犯于她,你可知生魂害人,罪孽难消。何况,我只这一个徒儿,岂容得你肆意欺负?”徒弟仍旧靠着梅树不紧不慢地训戒他,我却急了起来。他爷娘灵魂将来,可见另有一口气在,此时去救,约莫还来得及。
“徒弟,他先前确是求我帮他……”我站稳脚,拉了拉徒弟的衣袖,轻声道。
徒弟“哦”了一声,偏头问我道:“他唬得你几乎落水,你倒不恼他?”
那少年大喜,口中伸谢不迭。徒弟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谢甚么,白迟误工夫,当真要谢,待救了你爷娘,便谢我徒儿不计前嫌罢。”
对于他的勒迫胶葛我确切有些愤怒,可想到他此前藏身于大石背面抽泣时那样苦楚,许是有内幕的。我磨牙道:“怎不怨恼?一会儿也要将他扔进湖中才解气。扔他下湖前,便予他个机遇辩白辩白,也好教贰心折口服。”
阴暗中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从地下站起来的又是一个单弱少年了,与刚才的恶煞模样截然分歧。饶是如此,我还是有些心不足悸,往徒弟身后缩了缩。
背后仿佛已能感遭到湖水的阴寒,我咬牙仍旧摇了点头。
我必定地点点头,凡事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我靠近一嗅,顿时大惊失容:“师……徒弟,这是香加皮。”香加皮有毒,这对佳耦已然服食了有毒的蓖麻子,目睹着气味将断,徒弟怎还再用毒,这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
我不敢担搁,从速问那少年那边生火,那边煮水。
我探手向那妇人的脖颈,想尝尝她是否果然脉息尚存,徒弟一面将屋子四周扫视一圈一面道:“不必试了,这二人另有气。”
少年苍茫地抬开端,亦在家里四周扫看。
我闭上眼,做好筹办驱逐湖水的寒湿和冰冷的堵塞感。
腊梅树下,盘根错节的暗影中,有个镇静的声音告饶道:“朱先生恕过这一回罢,我并非那恶灵凶鬼,只因孔殷过分,一时错了主张,求朱先生饶我这一遭。”
我张了张口,未及作答,蓦地惊觉本身已与徒弟联袂走出了小梅林。
我怎会走得如许快,还涓滴不累不喘?这个疑问尚未想明白,又忽觉已过了湖上的长堤,火急要去救家人的少年游魂就在我们前头不远处。
我从地下捡起半包散落的褐色齑粉,谨慎翼翼地嗅了嗅,马上从鼻尖下拿开,挥手打散在我面前扬起的那些散粉:“徒弟,是蓖麻子。”
“既如此,你前头带路罢。”徒弟向他抬了抬下巴。
徒弟不知从那边摸出小半截蜡烛固在一张破桌上,顺手在烛心上捻了两下,烛光顷刻照亮了这间小屋。只见墙角边木板铺成的粗陋的床榻上无声无息地躺着一名中年的妇人,床榻下倚墙还歪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
我在徒弟身后催道:“徒弟,徒弟,他也是个不幸人,不若便帮他一帮罢。”
我展开眼,心头跃起一阵狂喜:“徒弟,徒弟!”
少年“噗”地伏倒在那男人跟前,大呼着“阿爹”,唤了两声又转向床榻唤他母亲,皆不得应,他脸上反倒暴露了些许欣喜,跪倒在徒弟脚下泣道:“朱先生,朱先生,他们听不见我,瞧不见我,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