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闹哄哄的酒坊大堂里跻身出来,才刚深吸了一口屋外掺着火石味的清冷氛围,便瞧见徒弟挂着一脸和煦的含笑站在对街。
“快些开门呐!”有人暴躁地催促着正卸着门板的吴甲。
我跟在徒弟身后亦步亦趋地到了门口,只扫量了一眼,便惊奇万分。之间门外那些孔殷地想要出去买药瞧病的,竟都带了烧烫伤,有些轻微,有些严峻,身上脸上的伤深浅不一。也不怨他们焦心,年节尚未过,医馆药肆都不开张,唯独朱心堂雷打不动地开门做买卖,全城有疾患的,全都奔着茱萸巷来了。
徒弟拉了我的手从不知哪个边门进了店,我问了他好几遍明日有甚么可忙的,徒弟只不肯说,一个劲地催我去睡。我无法,只得自回屋去,进屋前还瞥见吴甲仓促忙忙地去库房里搬出几大袋子草药来。
他那日将我唬得不轻,此时乍见,我下认识地停了脚,回身往徒弟身后躲去。
说罢便来催我:“子时都过了,早些归去睡罢,明日另有得忙。”
徒弟按下我挡在他面前的手臂,“为师哪需你来照路,好好地提着罢,人群挨挤,若不慎走散了,瞥见你手里的灯,也好将你找返来。”
这一醒我便再睡不着了,在黑暗中沉默躺了一会子,模糊感觉屋外有些闲逛的亮光。我披了件长袄子,排闼出去看,前堂灯火透明,徒弟的身形映在窗上,垂着头,手里正包着药。
“朱先生,阿心女人,彻夜冒然来,全为了报答二位救我爷娘。我一孤魂野鬼,也没甚么拿得脱手的谢礼,那日见阿心女人爱好腊梅,便带了一枝来。”
“说说,都有些甚么药?”徒弟不答我的迷惑,反倒考问起我来。
“哎,你爷娘现下可大好了?”我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朱先生!”有人满怀希冀地唤徒弟。
茱萸巷内雄鸡鸣过,吴甲冷静地去将门板一副副地卸下。待他卸到第三副时,门外顷刻涌进了庞大的一股喧闹声浪。
一阵困乏来袭,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回身进屋,将那红灯笼里的烛火燃烧,细心地挂在床榻边,一侧身就能瞥见的处所,未几时便沉沉入眠。
我欢天喜地地接过灯笼,高挑在面前:“徒弟,阿心替你照着路。”
听报更,就要到开店时候了。我忙回屋穿戴划一,去后厨清算出几碗热腾腾的汤面来,涎着脸笑微微地送到徒弟跟前,好赎一赎我暗生的歉意。
徒弟一怔,呵呵低笑道:“药资天然是要的,只还未到时候,届时再结算也不迟。”
小流派里养成的少年,礼节倒是不差。
只是,好生奇特,怎的一下来了那么很多受了烧烫伤的?
“我听闻朱心堂的端方,得了药,既有功效,便是必然要付药资的,裕才不敢拖怠,前来就教朱先生,要以何物充作药资。”吴裕才一向低着头弯着腰,非常诚心。
将近朱心堂,因红灯笼中的烛光摇摆,我老远就见似有甚么在大门前闲逛,抓紧上前两步,举灯一望,原是除夕那日见过的少年游魂吴裕才。
可这一回,尚未比及那火团呈现,我便一个激灵从梦中蓦地惊醒,原是被衾落到榻下,冬夜的寒气将我冻醒。
“徒弟,为何要备那么多烧烫伤药?”我放上面碗,递过筷箸,顺手拿起一包包好的药,凑到鼻尖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