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裕才坐着不动，连眸子子也一动不动。
吴甲搬开了第一块门板，徒弟向外望了一阵，便同我道：“本日倒不见有人来买药，你且回屋歇一觉罢。”
“这汤药最缺不得的就是这铁石心肠，不硬起心肠来如何能断了诸般情思念想，如何能忘情离苦？”
徒弟说罢本身先今后院去了，我忙忙地赶上他，方才的迷惑一向未去：“徒弟，徒弟，吴三利佳耦贫困得志时情深意重，连寻死都要在一处，不肯分开，有了财帛身家，日子不得过得愈发和美了么？怎就撕扯起来，非要相害性命了呢？”
他的身影才刚消逝不见，便有一声悠长的鸡鸣穿透了茱萸巷，吴甲仓猝上前将两扇门一同阖上。眨眼之间，门口带着暗火的大门杳无踪迹，还是几块长木板拼成的门板，有模糊的光芒从门板缝中挤出去。
我惊奇地收回视野看向徒弟，徒弟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手腕：“这是他本身的挑选，只肯认这些影象，也好，于他能好受些。”
我将药碗搁在桌上，往他手边轻推了一把：“你……饮了汤药罢，只消这一碗，万般苦痛尽消，可贵我徒弟肯给，切莫孤负了。”
他极缓地转过甚，虽对着我，一双眼却浮泛地穿透过我的脸：“我并没有挂碍，只是百思不得明白，他们……他们究竟如何到了这一步。”
屋门一动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冷风将灯上的火苗吹歪，不偏不倚火苗正舔在那妇人的手背上，她低低“呀”地惊呼一声，门口的男人丢动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出去，捧起她被烫红的手背，又是细看又是吹气。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向门外张望了一回，内心嘀咕，我怎瞧不出本日有没有客来，徒弟望的明显是门外，我如何感觉他望的是将来。
“吴甲，殷乙，开铺子了。”徒弟伸展了一下双臂，顺势将五铢钱揣入怀中。
莫说吴家娘子大惊，连我在一旁都听得心头一跳。
隔了片刻，吴家娘子长叹道：“既吃了朱心堂的药，天然是要给药钱的，朱先生说得非常，我这一副心肠既已坏了，留着有何用，先生拿去便是。”
寒冬腊月，夜深人静，暗淡不明的小屋里，年青妇人正靠近一盏小油灯补缀成堆的衣衫，身边棉絮围着的筐子里有个小婴孩正扯布头顽，她不时偏头望望他，再伏身去剪桌上的灯芯，明灭不定的灯火映出小屋的一贫如洗，和她包着发髻的素色包头。
妇人俄然笑了，抽回本身的手，连声说“不碍事”，催促着男人从速净手面用饭。所谓饭食，也不过是几块热腾腾的地瓜粗馍，两叠青黄菜叶罢了。可小屋里因多了人气，热络起来，两人相互问着白日里做的活计，异化着小婴孩“咿咿呀呀”的喧华。
“这位姊姊……”吴裕才的眼眶里有了些反应，目光在我脸上转了转，暴露些许浅笑：“我们，但是认得？我这是身在那边？”
“徒弟，这也能入药？”这罐汤药最是希奇古怪，入药的皆是些古怪之物，先前就收过杨主簿亡妻百感交集的一颗泪珠子，这回又收了这颗玄断念。
这回不等徒弟来拉我的手，我先握住了他的手腕，顺着吴裕才无神的眼窝望出来。
我谨慎翼翼地抬开端，她还齐划一整地站在那儿，面色僵冷暗淡，但先前忍着心口剧痛的模样已全无，谢过徒弟以后，沉寂地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