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将我与师父几次打量,到底还没到闭城的时候,终是挥手放行。王满在城门外不远处等着我们,见我们出来,也不说二话,吃紧赶赶地又上路了。
我不知时候,但进了村庄发明每户人家都亮着灯,对比着天气,约莫总在戌时与亥时之间罢。一起走过,如果遇着村民,便警戒地打量着我们,也不来问话。我如果多瞧了谁两眼,那人便移开目光,低头找些事在手里忙。
我心头一紧,怜悯顿生。方才在路上我还因天晚路远带了些怨气,此时又是惊奇又是怜悯,那点怨气早就没了。
师父抬脚进了屋,仿佛并未感觉有甚么不当,我一怔的工夫,便落单在了门外,内心发慌,赶快进屋紧跟上师父,半步都不敢落下。
“朱先生闻声没?”王满停下步子,隔着院子指向那传出惨叫的屋子,“这家有人犯腹痛的弊端了,痛起来便是这般景象。”他无可何如地点头感喟,又习觉得常地领着我们走开。
出城的时候正逢城楼武侯要闭城门,那轮值的武侯不拦王满,反倒将师父拦下,查问这么晚出城何为。师父指了指我怀里抱着的医笥解释道:“城外有急诊,不敢迟误。”
师父借着灯烛侧头打量了我几眼,笑道:“罢了罢了,师父在呢,怕甚?何况,这世上另有比朱心堂更古怪的处所么,此地算得甚么。”
再走一段,穿过一片低矮却富强的灌木丛,一大片空位忽从黑暗中现出来,空位背面模糊有个牌坊,在暗色中恍惚不清。
“到了,到了。”王满舒了口气,领着我们穿过牌坊,走进村庄。
外头的冷雨还鄙人着,师父在我头顶撑起一柄伞,跟着前头撑着破油纸伞的王满走了出去。
“我家就在近旁,朱先生先歇歇脚,我去备些饭食来。”王满仿佛并不肯与我们一同听那哀嚎,仓促关照了一句,便出了屋子,顺手替我们将屋门阖上。
“师父,这处所,好生古怪。”我靠近师父,小声道。
我心中不平,但确切有些惶惶也不假,便咬唇不语。
约莫是丰沛的水汽减轻了氛围中氤氲的气味,我的鼻端尽是方才在铺子里吃的桂子酒的香气,与师父身上常有的药气融在一处,我立时就被那酒气与药气熏住了,走着走着就感觉晕晕乎乎,双颊绯红。
师父端起笑容:“那里的话,王里正客气了。”
吴甲从后院出来,看着我们像是要出诊的模样,粗声问道:“朱先生,酉时到了,铺子可要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