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要教她绝望，却也没法，固然道：“脾胃平衡，瘀滞而至，并非是有喜。”
这日晌午，张家娘子与九儿先到了铺子里，谈笑了一阵，便各自归家去了。正中午分，我做得了饭，正要用饭，玉枝竟来了。本想邀她一同用饭，不料她却另带了一人来买药。
一时杀了年猪，张家娘子送块儿好肉过来；一时炒了瓜子，九儿端了一碟来教我尝新；一时街上鼓起了新的绢花式样，玉枝巧手做了来分予大伙儿。
“这也是人之常情，小夫人不必过分拘束。”我了然地笑道，在桌上摆好腕垫，请她将手腕搁上腕垫。她将袖子略略往上撸起，暴露了白白胖胖的一截腕子，两只赤金绞丝的镯子从腕子上滑了下来，碰到一起声响清脆。她指甲上染了大红的胭脂蔻，食指上一枚翠绿翠绿的翡翠扳指，知名指上则是一枚镶了红宝的鎏金戒指。
与玉枝同来的，是个年青的妇人，看着年纪，顶多十八九，比玉枝大不出两岁。那妇人打扮得夭夭乔乔，藕粉底金线绣菊花的袄子，配了一腰大红的石榴裙，走动起来腰肢袅袅。团团的圆脸，算不上姿色好，胜在年青，她脸上铅粉细致温和，纵使我从不消那些个胭脂素粉，也嗅得出那必然是临安城里顶好的含春林的妆粉。
她走进铺子时，头上的翠环叮当作响，衣上熏的香飘飘零荡，人未到柜台前，这两样倒抢先一步到了。
自打师父砸碎了那荆山玉雕成的玉蝉以后，我每见荆山玉都不免惊心。那荆山玉的光彩与红信石极似，而红信石剧毒非常，铺子里又现有一些，用来配制鼠虫药的。
本来是绣房里年青的绣女教店主看上了，收在了房里做个妾室，这也不是甚么希奇的事。可在玉枝她们那群家道平平乃至是费事的绣女眼中，这该是走了极大的运，才摆脱了辛苦的糊口，今后衣食无忧了罢。
时至元夕，铺子里还是只要我与不喜言语的吴甲殷乙守着。说来奇特，师父不在，铺子里反倒热烈。
我佯装甚么也没闻声，请她落座，“小夫人但是有甚么不适？”
“阿心。”玉枝笑着号召道：“这是我发小，自小就在我家隔壁住，又与我一同在绣房做活。”
我无法，只得守在铺子里头，朝起开门，入暮闭户。师父经常一出去便是好些日子，偶然返来，最多一两日，又仓促分开。任我别出机杼地做出多少精美吃食，任少康瓮的冬酒香气再次满盈在全部茱萸巷，也绊不住师父半步。
秦氏不肯信赖，忘怀了羞臊，不甘地看着我：“但是，我葵水久久不至。”
我恳求师父带我一同去寻药，上回为配制阿魏散，师父带着我去了幽都，我俄然觉着即使跑遍了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也仍有很多处所我未曾去过。茱萸巷、临安城，乃至全部大宋，与那些处所都分歧，我说不上那里分歧，只模糊觉着那才是属于师父的处所。
“没……也没甚么不适的……”那秦氏小夫人支吾了一阵，也不敢正对我的谛视，红着脸轻声道：“迩来不喜油腻吃食，肚里恶心反酸……葵水也不见，我想……想问问是否有喜脉。”
走出柜台的时候，我闻声玉枝正低声同她说：“阿秦你直管放心，朱先生只阿心独一个门徒，得的满是朱先生的真传。”见我出来，她们的说话声更藐小了，可我还是闻声了。“何况，你这景象，也不好同个男人讲，即使是大夫，也多有不便，阿心就分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