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统统的视野都被他披风广大的袖口给挡住了,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看得见他如玉的手腕,以及那串已经失了光芒的虎魄手串。
站在原地的锦一目送着邵生分开,望着他背影的目光却不知不觉延长到了更远的绝顶。可如果要说绝顶,在这里又那里看得见真正的绝顶呢。
这倒也不是他随口扯谈的,而是确有其事,因而此次换作锦一哑口无言了,张着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喝风。毕竟是她有求于人,想说他“见风使舵”都没甚么底气。
“薛公公,那日你不是还同我说有东西要交给督主么,既然今儿正巧碰到了,不如你就亲身拿给他吧。我瞧这天色越来越暗,也许待会儿另有一场雪,你就别再推让了,从速带路吧。”
东厂的萧丞凶险狡猾是满朝官员都晓得的,怕是就算没获咎他也讨不到甚么好果子吧。
幸亏此次邵生失策了,没有算计全面,因为萧丞压根儿没有要和他俩搅合在一起的筹算,没一会儿工夫便走得只剩下一个的黑影了。
锦一被他这话堵得一窒。
出来取东西的是芙英姑姑,锦一为咸福宫制香也有一段光阴了,同她还算熟络。
被打断的锦一乖乖地收起了话头,把贵重的太禧白揣在怀里,同他一道走着。
“这大寒天的,真是劳烦你特地跑这一趟了。”芙英姑姑接过装了藏春香的瓷瓶,笑道,“不过你这趟可没白来。我家主子惦记取你,特地向陛下讨了些太禧白,我这就给你拿去。”
邵生眼巴巴地望着锦一,还盼着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好话,谁知她还是不知改过,希冀再次落了空。
他接过木匣子,只嘟囔了一句“都装了些甚么东西,这么沉”,却也没有再过问甚么便走了。
实在锦一也算不上有多爱酒,只是现在这气候如果入了夜,更加冰冷难耐,而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也不敢说冷,只能把衣服被褥裹紧些,让风少钻点出去,以是喝几杯小酒成了她另一个暖身的体例。
“厂公身材金贵,主子服侍您尚来不及,如何敢受此恩德,这不是折煞主子么!”锦一一面偏着头避着他的手,一面一副又要下跪的架式。
不过相较于她这个神宫监的小寺人,恐怕萧丞对这禁宫更加了如指掌吧,那里还用得着她来带路呢。
锦一听了这话,被冻得出窍的灵魂又归了位,乐呵呵地答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的深宫里,锦一旁的没学会多少,倒是把这告饶的工夫学得溜溜熟。和命比起来,如许低声下气地求人委实算不上甚么,就是现下这雪有些已经结成了冰渣,磕开端来还怪扎人的。
萧丞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对锦一的钳制,也不再看她一眼,绕过她径直走了。
定了定神后,她转过身子,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伏地,一边叩首一边认错:“主子眼拙,方才竟没有认出厂公,还望厂公大人有大量,饶了主子这一次!”
邵生怒其不争,恨不得一巴掌把锦一打醒,干脆半拖半拉着她走:“你说说,获咎了督主你有甚么好果子吃,快去追返来!”
一思及此,她也不感觉这风有多砭骨了,反而另有闲情踢起了雪来。可惜乐极老是生悲,锦一还没来得及把脚下的雪地踢出一个坑,视野里的白便被黑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