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微微一愣,道:“那里,至公子想得殷勤,知我畏寒,已将车里安设得暖和如春。不过是方才打盹时做了恶梦,正后怕呢。”
极月还是低头看琴,手中轻抚新弦,拨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弦丝振动,余音绵长。
车外一人催马靠近,到了与车齐平时,轻咳一声,开口道:“苏女人,火线便是溧川庐杨城了,我看天气不早,本日便在此下榻如何?”
大街上人来人往,倒也热烈,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偶有江南的小调从酒楼传来。地摊上摆的一众绫罗绸缎,花色非常别致,隔壁摊卖的胭脂水粉光彩亮丽,摊主更是口舌矫捷,几句话便哄得流连于此的妙龄女郎笑得合不拢嘴。沈伯朗见千寻同邈邈看得欢畅,便干脆牵了马等在一旁。
邈邈现在也从马车里探出身,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镂白手炉正要下来。千寻见了,伸手扶了她一把,待邈邈稳稳落地,这才接过那手炉拢进怀里,转头表示沈伯朗带路。
那人见极月不语,干脆屈膝蹲下身看她调弦,四下寂静,唯拨弦之声时起时落。
……
千寻点头,放下车帘,看了一眼方才还在拨弦的邈邈,此时正体贴肠看来。她将手上琴放起,架了壶水在暖炉上温着。千寻接过她递来的绢帕擦去额上的汗,入迷地想起了三日前的事。
暮春三月,暖日如梦。碧波温润,杨花点点。
两人回到马车边,千寻干脆一手牵了沈伯朗的坐骑,一手牵过马车,找了个路人简朴问过,便向前走去,却并未重视到,就在她回身的刹时,一身着蓝布衫的人也闪入了细巷。
自从离了天门山去敬亭山庄,已有月余。沈南风身上的掌伤几近病愈,身为武林盟的盟主,他却没有安逸的时候。先前肖重吟盗窃各派剑谱之事,已让江湖上各大门派大家自危,猜忌之心如蛀虫般,蛀蚀着本已反面大小帮派,短短半月间已有几个小门派易主,被冠上叛徒之名者屡见不鲜。凌花堂那看似美艳娇柔的黎堂主,竟也是位有铁血手腕的,借着肖重吟的东风,完整断根了姬沉鱼一派的权势。白驹山庄也如沈季昀估计的那般,让王碧瑶堕入了掌权的窘境中。
韩洵武托亲信送脱手信,向沈南风报安然。沈南风却心知此事蹊跷,忧思更深,着令沈伯朗前去将军府一问究竟,临行前将千寻觅来,竟是要向她拜托韩将军季子。
沈伯朗沉默半晌,忽低声安慰道:“苏女人也不要太忧心了,韩伯父府上如何尚不得知,阿凌有他大哥照看,想必无恙。”
水榭中一人倚栏抱琴,自方才起便轻拨调弦,此时头也不抬地挑弦弹指,水面上杨花轻动,那被剑尖挑起的水花回声而落,坠在池面滴滴答答,出现一圈圈波纹。
千寻点头,却并不上车,笑道:“走吧,我们步行畴昔。坐了一天的车,骨头都要散了。”
忽听人群中一声惊呼,一女子喊道:“有贼!那贼偷了我的荷包!”
这下,轮到千寻心中忧愁。起初与阿凌商定的一月之期转眼就到,捎信的阿雪去了荆州却迟迟未归,本觉得阿凌是想留在将军府,抑或是韩洵武想要替将军府留住如许一个儿子,没想到竟是韩云起的事又起了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