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红叶捏了捏绿松石扳指，不紧不慢道：“你倒是会敷衍我。说来，老夫本日本不必特地来一趟，但确切有些事需同你说一说。随豫，圣旨明日就要到梁州了，你我都明白上面写了甚么，天子是故意要给天下粮仓找些费事，才会放出崔佑这般的鹰犬。崔佑此人是天子一手汲引的，现在做了户部侍郎，恰是急于站稳脚根的时候，定会借此机遇立些功绩。”
“必然必然。”李随豫有些对付地答道。
李随豫听他提起宋南陵，面上的笑容垂垂敛去，淡淡道：“宋兄有他的筹算，阿寻也不会听信他的话。这背景好找，倒是请神轻易送神难。与其请人作保狐假虎威，还不如借力打力来得好。”
卓红叶轻哼一声,道：“你玩的这些言语上的把戏,都是我教给你的，何必再拿来同我耍弄？还假惺惺地问我是否放心不下。哼,老夫做了你十六年的师父,若你连梁州这点事都对于不畴昔,也不必叫我这声师父了。”
她昂首等着他说下去，可他始终望着天上的月，终究也未说那雪如何分歧。便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她仿佛感遭到了他身上流淌着的愁，另有一些浓得化不开的恨。
“我娘之前也给我系过如许一条发带，说是能保安然，不过厥后被我弄丢了。”他一边在发上打着结，一边道，“极月，在江南，发带都是家里长辈送给小辈的，带着庇佑的意义。现在我已无家人了，你能送我这个，我很欢畅。”
“江南，你的故里。银河，你很喜好江南，因为那边很美吗？”
“有多美呢？”
“有多美啊……春日里能见着燕子剪柳，夏季里可去碧水湖观荷，春季登高能见明月峡的空谷大潮，待到夏季便该去南陵赏雪了。”
他悄悄摇了点头，道：“南陵的雪倒是分歧的。”
李随豫素知卓红叶的为人，他的这位师父最不喜好与人说软话，又因在商会世人面前留了个深不成测的印象，不管见了谁都要端些架子出来唬人。时候一长，就养成了心口不一的风俗，明显对他这个门徒非常体贴，却总要拿话刺一刺才欢畅。
他想了想，道：“我晓得你想说甚么。梁州现在虽有各方权势占有，倒是谁也不敢率先脱手，突破你嫡母多年来建立的均衡。既然世人都在等着松动的机会，你天然不必急于脱手。不过，我传闻宋家的那位本日还在花间晚照，劝说这姓苏的小女人，让你早日寻个背景好乘凉。你猜她明日醒来，会不会也这般劝你？”
李随豫道：“不错，师父如何问起了他？”
提灯的那人笑道：“瞧你的模样，像是不喜好？枉我吃力挤进城隍庙中找了这么一盏来，传闻还是从江南请来的大师画的。罢了，既然不喜好我便扔了吧。”
卓红叶捏了捏扳指，道：“你将她侄子放去了宝瑞轩钱庄做了账房先生？”
千寻很快又合上了眼，将头悄悄枕在了他的手臂上，眷恋地蹭了蹭，含含混糊地咕哝了几声。她并未真正醒来，却很快入了梦。
李随豫哭笑不得地目送他走远了，这才阖上门。
他还是看着月，道：“归去那里？”
李随豫抱了千寻回房，果见卓红叶披了一身玄色的大氅正坐在房中。
俄然后背被人推搡了一下，她毫无防备地向前踉跄，等站稳了转头看去，却见一盏花灯悬于面前。那花灯之上绘了飞燕点水的图样，工笔勾得极是细致，燕子身形轻巧，随时要飞出那绢布灯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