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是凉的,本来用来温汤小炉早就灭了。千寻浑不在乎地靠在柱子上,懒懒地看着东升的星子。夜风一吹,喝了冷汤胃里有些模糊作痛。她无可何如地起家要去找炭炉,忽又抬眼看了眼星空,似想到了甚么,“哎呀”一声唤了出来。她仓猝搁下汤锅,在袖子里找了会儿,拈出张玄色的纸笺来展开一看,一拳捶在紫藤架的柱子上,烦恼道:“忙得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从城西走的?”
她收起纸笺,一起快步走出了院子,向着荀掌事的屋子跑了几步,忽又顿住了脚步,向着不远处的墙头说道:“这位兄台,能帮手找匹马么?”她等了半晌,见无人应对,叹了口气,回身向医庐的正门走去,连门闩也懒得拔,足下一点就跃出了围墙。
把了一会儿脉,千寻松开手,从腰间取下针包。沈南风有着一看就很朴重的长相,两道剑眉粗黑,天庭饱满,五官中正,下颚圆中带方,蓄了胡子。眼睑下方带着淤青,是就寝不敷的迹象,多数是被咳嗽折磨出来的。面上有些浮肿,唇色泛紫,气血停滞,是久病的症状。
才过了三日,保卫弟子如何又多出了一倍?千寻心中讶异,星眸淡淡一扫,已找出了一条隐于暗中的通道来。她飞身下了楼阁,身形几变,掠至屋檐下。几名沐浴结束的弟子抱着木盆从楼中间颠末,火线的一盏灯笼照亮了他们面前的石板路,在他们身后投除了长长的人影。
“我晓得,我晓得,你们少店主一片美意。在药庐也就算了,可你也不能一辈子跟着我,我总有我的事要做。随豫如果问起,就说是我不让跟的。”千寻说罢,牵了马向城外走去。周彬见她出城,便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隔了十步的间隔。千寻翻身上马,见周彬仍跟着,立时有些烦躁,胃里另有些模糊作痛。她不悦道:“如何还跟着?你们少店主是让你来监督我的?”
千寻悄悄皱眉,扒开珠帘走至床前,脚下藏着轻功,是以全无声响,珠帘落下时相击,收回了悄悄脆响。床上那人立即被这脆响轰动了,右手迅疾按上放在床板里侧的剑。他仍旧咳得短长,像是要将整张肺咳出来普通,背对着外侧躺着也不转头。千寻止步,屏息静气站了一会儿。床上那人再未听到异动,咳了一会儿垂垂停歇下来,按着剑柄手却未曾收回,半晌后不再动静,气味沉重均匀,像是又睡着了普通。
周彬下了马后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说道:“鄙人方才替公子找马去了。”说着,他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了千寻,头仍旧低着没有抬起。
千寻点头,牵马要走,却又转头说道:“我有点私事要办,你别跟着我了,趁便替我跟从豫说一声,阿凌还在药庐,替我再养几天,我办完了事就返来接他。”
李随豫见到周彬的时候,他是被人抬出去的,麻痹的症状早就伸展到了满身,除了认识还腐败,连舌头都动不了。李随豫听了周枫的回报,叹了口气,说道:“原是因为你工夫够好,又是一条筋,跟在她身边稳妥,不想却将她触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