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棣是谁?听着像书呆。”
晌午以后,汴都城内的百姓有去茶肆听书的风俗。小侯爷前头带路:“前东嘉会门外李麻子茶馆,有弹词平话。”待转过十字口,二人昂首见那茶馆门口,见幅纸用绯贴,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本日仍说汉书。
谢澜还没来过这儿。遥首一望,只见火线空台之上,摆着香案书桌,一把雕花椅,紧壁,桌上一把扇,一柄惊堂木,一壶茶水,自是平话人预备着。茶肆里已来了九成听众,早已坐在此处翘首以待。谢澜和小侯爷都来了精力,但见台上缓缓走来一矍铄之人,到了桌前,手持摺扇坐下,惊堂木一拍,话匣未开,全场便鸦雀无声。
女子就对着世人,声泪泣下地:”奴家本年十九,去岁死了丈夫。家翁欲将奴再醮,收取别家的聘礼,奴只情愿回娘家,奉养双亲。几次诉于家翁,家翁妄图财帛,反将奴囚禁,本日奴逃了出来,家翁着了恼,命几个宗族男人前来追奴……“
女子就面露难色:“奴家不识字,不会写状。”
小侯爷就奇特地瞅着他:“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害臊个啥劲呀?”
“这儿另有一行字。”小侯爷倒像熟行一样地,提点谢澜,给她看左下角的一行矗立超脱的小字,谢澜也就读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好似无情。苏棣书于明湖池畔。”
“走,我带你遛门儿去。”小侯爷就扯话题了,他也是个闹腾的主儿。不由分辩地,就拉着谢澜的手。
“你且将事情原委道出,看我可否帮你。”谢澜受不住,但得空用心,只得将眼瞥过。
这话激愤了谢澜。
谢澜顿时错愕,是他?本日这是第二回撞见这登徒子了。不,他倒也不是甚么登徒子,那是出于曲解。只是,也不知如何回事,看着他也换了衣衫,描述整齐,不似刚才孟浪模样,透着傲昂和模糊的狷介孤傲,人群中非常鹤立鸡群,反而使她活力。
谢棠每日在家中写诉状,自顾不暇,跑腿的事儿都谢澜干。毕竟男女有防,每回出门,谢棠都命谢澜以男人打扮,小侯爷熟谙谢澜数月,一向未看出她乃女子。
“就你这猪脑袋,迟早都得摘。”谢澜还是不信,侯爷好歹上三品,都混得这么沦落赶着卖猪肉了?
“苏棣?”小侯爷嘴角倒是泛出一丝捉狭笑意,自顾自地将画轴收了,“他日,我登门去见他。他从边关返来有一阵了,但却莫名其妙地辞了官职,也是奇特。”
当下,小侯爷哈腰,将画轴展开。但见浅素的宣纸上,一池荷叶,二三荷花,池中水鸟憩息,碧波无漾。一个青衣女童,头梳双髻,侧卧而躺,手中握着莲蓬,做天真娇憨之状。
小侯爷和谢澜同年,但生日大了数月。当下拉着谢澜的手,嘴里像说快板一样地:“出朱雀门,直奔龙津桥,自桥南去,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王楼山洞梅花包子。自宣德东去东角楼,十字街南去姜行,一溜烟的店儿,甚么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荔枝膏……”
听到这声音,谢澜一喜。她旋即转头:“你铺子如何关了?要晓得,全部汴都城内,就只要你一家卖猪烧烤的。”
那三四个大汉见人多势众,一时不敢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