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吞咽着水,像饮着甘露。
冀柏笙不欲在农舍多待,感觉身上规复了力量,便向老妪告别。
老妪朝他笑了笑,“后生,快些走吧,这一次,可得平安然安的。”
冀柏笙心中五味杂陈,只得拜别老妪持续上路。
“后生,后生……”
冀柏笙俄然明白为何面前的老妪会和已经死去的王婆子如此相像,大略是磨难磨人,同一片风霜里待得久了,留下不异的伤疤,人也长得越来越相像。
殷燃耸了耸肩膀,道:“信不信随你。”
树长在地上,平生只耸峙在一处,那么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能够做一粒种子,被大雪埋葬?
他不由又多问了一句,“老乡们皆逃命去了,仇人如何一小我在此地?”
“你们……你们在做甚么?”冀柏笙的一双美目被老妪的鲜血染成暗红,他声音颤抖,一时不成置信。
冀柏笙喘着粗气,眼睛几近要被他口中鼻腔里持续呼出的白气迷住,可他不敢停,背后汗毛直立,面前身后皆是暗中,暗中意味着未知,意味着伤害,仿佛稍一放松警戒,就会被躲藏在暗处的怪物吞噬。
殷燃秀眉一挑,道:“天然是为了戴荷。”
她一动,汤水山漂泊着的肉沫和星星点点的油也跟着闲逛。
冀柏笙快步上前,劈手夺过男人手中的刀,“你这是在做甚么!”
妇人上前,从锅里舀了一碗汤水,递到冀柏笙跟前,道:“你向来也好久没进食了,来,先喝一口肉汤吧。”
“仇人不如随我回麟州城去。”
流民们也动了起来,有的去捡柴火,有的去打水,另有的将屠夫剁好的肉块丢进锅里,行动之间有一股模糊的默契。
“后生,你身上可还冷,还痛?”老妪暖和地开口问道。
“是啊,女人,穿戴红衣衫,腰间呐,别了一把这么长的白剑。”老妪伸手比了比。
月光很亮,映着地上的白雪,干枯的枝丫背对着月光,在冀柏笙的身上留下稀少的影,这不是他第一次倒在雪中。
胃中绞痛,脑中空缺,唯有逃离,他不顾统统地行前奔驰,只想远远地躲开那群流民。
一刀一刀砍在老妪的骨头上面,藐小的骨屑迸溅而出,有一两粒飞溅在冀柏笙的脸上,如砂砾普通,有一股粗糙的刺痛。
“若不说的话,那定是……”冀柏笙上前一步,“你还心悦我?”
打头的中年男人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抡起手中的宰牛刀将老妪剁成更小的肉块。
只一眼,就要将冀柏笙惊得魂飞魄散,面前的这位老妪,长得太像死去的王婆子。
一早晨有无数宫人低头从他身边路边,一向到他体力不支趴伏在地上为止,也未曾有人恩赐过他一眼体贴。
昏沉之间,仿佛有人搓热了他的手脚,将温热的水喂进他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