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将银鞭收回裙腰里,说道:“我不喜暗中,掌灯来。”李三恨这女子多事,可只能唯唯诺诺地取来蜡烛,暖光摇摆着填满了斗室。借着烛光一看,这女子脸庞尖巧,纤眉细目,高束的发髻上斜插着玉钿金簪,一身织金的绮罗叫人夺目。从未近过女人的李三不由呆住了。
那箱中人扬了扬眉,借着陋屋顶上洒下的月光看去,竟是个妙龄女子。女子未开口先笑,说道:“我就是卖主呀。”
“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且速速赶制一把肩上扛的竹椅,好让我在你背上腾出双手做事。”女子贴着李三的耳朵说道。
李三只感觉又被噎了一下。卖主?卖主怎会在箱子里?难不成本身费钱偷本身吗?笑话!他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头,想着本日没喝酒,如何平空醉了不成?
李三正被迷得发蒙,也不管女子说了甚么,只顾得上连连点头。那女子看他不住点头,便勾起手指叫他近前,李三也懵懵懂懂地照做了。谁知李三刚一靠近,女子素手一伸,玉璧便环住了李三的脖颈,轻笑着对李三讲:“李郎尽管背着我,听我调遣,事成以后,必有重谢。”
李三听了又喜又气,由着阮卿卿解下玉色的披帛,在他脸面上胡裹乱裹一气。束装以后,李三实在设想不出本身是甚么情状,连着诘问阮七娘道:“我这模样很好笑吗?”问了半天没有回应,阮卿卿只顾发笑,几近笑得仰过气去。
“你这女子也忒无戒心了。我是个陌路的男人,又不是甚么好人,你奉告我姓氏行第也就罢了,何必连小字都交代出来?也不怕我害你?”李三急道。
远处,一道身影在连缀的屋脊上闪过,昏黄月色中,只留下一串渐近的表面。他的双腿快如疾风,脚尖点过瓦片,在某个铺着翠绿青瓦的屋顶上,他停了下来,向四周张望了一回,仿佛是在确认位置。半晌后,他猛地团身跃下,双手勾住高卷的竹帘,身子一荡,便“咣”的一声破窗而入,敏捷地背起窗前的大木箱,箭也似的原路分开了。
李三浑身震了一下,心想:“莫非是官府的新花腔?设下这个局好将我抓住?”是以心中一凛,一掌控住腰间的匕首,就向女子掷去。
李三悻悻吃了饼,整了整仪容,便背上女子。开初,他觉着背上有个女人实在令人不安闲,因而左摇右摇,又不肯用手去扶女子的腿,想着如此出门必然要遭人谛视,因此牵动了廉耻之心,先羞得一脸通红,也不敢出门,只背着女子在屋里乱转,说是适应适应。人一旦内心忐忑,行动也局促,饶是李三有大力量也背得非常狼狈,背上的女子觉着姿式别扭,又见李三迟疑不前,便狠狠地踢了他的大腿,厉声道:“你好歹是个男人!我女儿家还未介怀你倒先扭捏起来。”
他叫李三,大抵与城中很多浅显人重名。实际上他也一样是个浅显人,不过是因天生跑得快,便被养父从街上捡回,收做义子。李三的养父是个贼,不过与浅显的贼分歧,李三的父亲只做稀有的买卖。甚么叫稀有的买卖?就是买家无需露面,只要留下口信,指明要甚么货,再由贼偷来,去指定地点交货、提钱,两边全程无打仗,是以也就制止了销赃时的费事。李三担当了父亲的行当,也做稀有的买卖,因着一双追风腿,向来没露过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