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兄长所言”,朱元璋面无不愉,浅笑应道。
朱元璋边吃边听,许楷陈述一阵后,他已对九江郡中略有体味,偶有发问,许楷也经心解释,心中已是有了些许筹算。
小吏名唤许楷,乃是九江郡守刘邈之门客,随在摆布奉养多年,虽不得宠遇亦混了个脸熟。十年前,九江蛮反叛,朝廷以卢植为太守,镇平蛮乱,卢植未待几月便身染沉痾,北归涵养。刘邈为汉室宗亲,便经保举担负九江太守,至今已是有七八年了。
九江处吴越淮扬之间,此中情势庞大,郡治阴陵由中心所派之官吏主持政务,而其他诸县则由处所豪强专断一地,又有九江蛮夷占有荆山,塗山一带。三方权势错综庞大。
“不知郡守大人对哀鸿之事如何筹算?现在方进初夏,灾情却愈演愈烈,恐生祸事,贤兄可曾晓得?”,朱元璋食毕粟饭后,放下碗筷问道。
“张固那混账小儿不过张家主子,狗仗人势罢了,若非大人于这九江势寡,如何能让这贱仆充当太守府中门吏”,许楷气上心头,狠狠说道。
“日月昭昭,难道大明?”,朱元璋握玉而叹,回想宿世各种,不由奔腾豪放之气勃发而出。
“我见入门之时,小小门吏竟敢对兄长玩弄神采,端得无礼!”,朱元璋也不答他,只是浅寞问道。
愤激之气添堵心头,不吐不快,朱元璋披衣而起,乘着夜色来到院中。只见漫天星斗荧荧而明,与月争辉。
自光武复兴以来,汉室常向南拓展,置郡县皋牢南边各蛮族,有功德者上书言:南人归顺,与汉民无异,可遣官吏督收赋税。蛮夷常居山中,少侍地盘,多以汇集打猎为生,如何纳得出赋税来?何况南边各族民风彪悍,精于冶炼,逼迫过火之下,常常聚众而反,祸延郡县之事,数不堪数,是以九江蛮亦成了九江之患。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衲不识豪杰汉,尽管哓哓问姓名”,朱元璋忆起宿世交战数十年,扫清寰宇,一股血煞之气似缭绕其身,不由将宿世所著之诗畅然道来。
“我伴大人多年,如何不晓得大民气中设法?他忧心有哀鸿乘势反叛,自九江蛮被击退,已有十年,郡兵弛废,如何抵挡得了乱民,诸县豪强各故意机,只顾本身垒筑屋堡。因而方才命我于城外寻觅善力者充做保护”。
朱元璋与小吏二人就着半盘鱼脍同食粟饭,扳谈愈深,相互称兄道弟起来,兴趣渐高,小吏也将所知之事一一告之了朱元璋。
处所豪强则由宗族大姓而成,光武帝重兴汉室,多赖豪强地主助力,功成之日,即封赏之时,高官累爵加以膏壤肥田,又与之联婚,互为依托。世家豪强因而乘势而起,进则为后戚高官,争权于朝堂,退则为处所豪强,专断一方。丰年则贱价收新米,灾年高价售陈粮。一有农户停业,则奴婢风动,威胁利诱,兼并田产。其势之大,纵是汉室宗亲为官管理郡县,也不敢多有获咎。
朱元璋躺在床上,展转反侧难以入梦,白日从许楷叙说中他对阴陵已有了然于胸。刘邈不过是短视无胆之徒,纵为汉室宗亲,却无一丝派头,居九江近十载,耳目却难出阴陵。豪强逞威已久,却甘心为其傀儡,只盼早日离开九江。
“中间好大的煞气,不过老道却非僧侣,可否将姓名告之与我”,蓦地一声言语破空而出,朱元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五六步以外平空悬着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