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袁氏走投无路,投奔许钊,许钊识豪杰,惜豪杰,借兵借地予袁氏,助袁氏一统天下,功劳无人能比,是以有太祖天子赐不传而入之权,可随便出入宫廷。许钊到得书房,天子还是在,命人将许钊搀入赐座。许钊固然老态龙钟,但神态尚清,不肯归坐,只跪下请罪道:“三子愚顽莽撞还请陛下恕其不敬之罪。”
太子连连点头道:“胡说,胡说。他就在这里,就在东宫。我每日每夜都能见到他,每日每夜都能闻声他的声音。”说着俄然手指天子身侧道,“瞧瞧,他跑很多快。去找他皇爷爷了。”又过来扯天子衣袍。
翌日天子升朝,以太子不孝不悌之罪,命令废太子贬为常郊王,又借太祖天子大行二十周年祭,令本日起入皇陵为太祖天子守陵,无令不得回朝。
袁琚闻言,如有所思,半晌回神,叮咛袁珝道:“你我一样并无显赫的娘家依托,许李两家又争斗不休。太子颓废,光王志在必得,你且万事要谨慎留意。”
天子满目悲戚,拂面叹道:“此子不成救也。”乃一扯衣袖,谓之道:“你若公然不想当这太子,便如你意。”言罢拂袖而去。行到大殿门口,忽闻声太子歌声传来,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清寒月色中,声音听来甚为凄楚。
天子恨铁不成钢,怒极反笑道:“废了你?你说得如此轻松。你觉得每一名废太子都能如廖王普通?廖王有建国功劳和太后作保,你又有甚么傍身?古往今来如此多的废太子,他们是何了局你清清楚楚。”
袁珝闻言,一时神驰,欣喜道:“三哥如此说,等清户令结束,我定带着阿雨前去。”
太子嬉笑道:“是何了局?是何了局?人生不过百年,谁都难逃一死。”言及“死”字,不免又想起本身早夭的儿子,不由哭道,“人都要死的,我的程儿也死了。程儿,程儿,你在那里?”
更漏声声,殿内秉烛,殿外暮合,许钊才从殿内出来。中秋刚过,暑气未消,三子俱已力不能支,东倒西歪,许钊心中感慨无穷,谓三子道:“古往今来帝王皆不喜受制于人,尔等跪谏形同逼宫。我许家恩宠已极,切不成恃宠而骄,还不快快退去。”
袁琚听他直呼王妃闺名,又听京中人言他伉俪二人之事,听来甚睦,因而笑道:“你这小子因祸得福了。如果如太子、光王普通得宠,父皇怎会让你娶个布衣女子?”说到这里又转了语气,面露忧色道,“话说返来。京中权贵大多为许李两家姻亲,长此以往,许李两家声望赛过皇权,相互排挤、祸乱朝纲。”
他出京之时,袁珝相送。兄弟别离,不知何日相见,分外感概。袁珝因其遭责,不能相帮,万分自责道:“三哥,只怪小弟无能,未说得上话帮你。”袁琚道:“我本不喜都城,能平生待在郎陈最好。”见袁珝仍然面有愁苦之色,又道,“五弟,你有所不知,郎陈虽为边地,不似都城民富物盛,但人物风景不输都城。且这些年我在郎陈也算兢兢业业,百姓安居乐业,又与乌乾国边民互通友爱,也算得一方乐土。有机遇你亲身去瞧一瞧就晓得了。”
自入宫去见天子,天子表情甚烦,又不喜他,加上袁琚朴直不阿,言语之间稍见顶撞,天子马上大怒。他又无娘家倚仗,京中亦无报酬他言说。被天子一番斥责后,敕命出京,无奉召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