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义也道:“山野之人,跑腿本是常事,岂可算脚脚钱,请小郎君收回。”
就在床前,立着一个黑魆魆的人影,与之构成光鲜对比的,是人影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现在,利刃已高高举起。下一刻,打磨得亮光如镜,冰冷砭肌的刀刃,便会穿透他的身材……
看着狼吞虎咽的韩氏三兄弟,以及不时抹眼泪,给孙儿喂食的儿媳,韩父嘴唇颤抖,老眼垂垂浑浊……这一顿“美食”,赐与韩家那种浓浓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韩氏父子行的但是大礼,目睹身份崇高的郎君也还以一样礼节,当真是又惊奇又惶恐,连连顿不已。
韩父还是点头:“小郎君纵有万钱,这二钱,也还是不属于我父子,请收回。”
张放一手拈起两枚五铢钱,一手托着金块,并排着向韩氏父子表示,扬了扬眉,再将钱放回韩父掌心,笑道:“以是还请老丈将钱收下。”
很久,张放的脖子动了一下,出喀啦声响,机器转头,木然望着韩氏父子,喃喃说了一句:“本来,杀人的感受……是如许的……”
俄然,脚下一空,身材急坠,深不见底的圈套,那纵横交叉的尖刺,像伸开的沙鱼大嘴……
张放算是服了,只得道:“如许吧,这一石米吃不了多久,过得几日,还得劳烦老丈与韩大兄再去采购。届时将这二钱一并折算为米钱,可好?”
张放正想说话,却听屋外一阵鼓噪。韩家嫂子仓猝站起,提着裙裾,小跑而出。不一会,跟着鼓噪声,一群人拥进屋里。最前面的就是耆老与青琰,前面则是青溪里住民。
阴暗丛林,幢幢树影,风声凄厉,枝叶狂舞。
食毕,韩父慎重调集百口人,一齐跪坐在一张褴褛蒲席上,向张放行顿礼。
长剑就放在床边,伸手可及,但是,根本来不及。
韩父抬起尽是皱褶的焦黄脸膛,满面感激:“一饭之恩,韩氏满门无觉得报,今后但凭郎君调派,无有不该。”
张放猝然坐起,也吓了刺客一跳,手中利刃滞了滞,但停顿不过半秒,便迅刺下。
张放可不想当叩首虫,挺直身躯,温言道:“老丈,有话直言,无需多礼。”
张放也缓缓从蒲席上站起,躬身行礼——从这一刻起,青溪聚真正采取了他。以美意报之,必得回馈。
韩氏父子面面相觑,吃吃道:“怕……怕是值千钱……”
跑、快跑、不顾统统地狂跑!任由波折勾碎富丽的衣裳,划破俊美的脸庞,尽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仓促与绝望。
张放也差未几体味了,这期间汉人最重礼节,即使是布衣,也不缺礼数。你所要做的,不是上前扶起,那样反倒是失礼,而是行礼。行礼也有讲究,根据两边身份尊卑,有各种行礼姿式。张放不太懂这个,并且因为这身材的原仆人的灵魂,已被他完整融会,一些原有本能都落空了,以是他只能依着韩氏父子的礼节,原样行礼。
刺客行动刹时定格,像被一张无形大网死死裹住,转动不得。
青溪聚共有三十五户人家,撤除韩家与耆老两户,其他每户以陶碗装满满一碗粟米相赠,表示对村民美意的回报。最后剩下不到二十斤粟米,张放一分为二,一半赠送耆老,一半自用。
一袋谷米为一石(相称于现在六十斤),韩氏父子为了节流,买的是未脱壳的粟米,如许便宜一些。余下数十钱,尽数买了酱菜与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