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农夫称为“杜队率”的,是一个年约三旬,四方脸盘,粗眉细眼,留着一圈络腮胡,体格健硕的骑士。骑士内着棕色军装,外罩玄色胸甲,无甲裙,无头盔,只带着一顶平上帻。背负羽盒,摆布各插着一根深褐色的长尾羽毛——这是汉军吏士的一种标识,称“负羽”。两根褐羽,就是队率,统领五十人。
持戟卫士捧着包裹,绕过正堂,从侧门进入内庭,一座健壮的二层木楼呈现面前。木楼下有一队持戟甲士保卫,楼上正传出一阵豪笑:“素闻子公善饮,小弟这里有车师王刚送来的上好葡萄酒十瓮,正要请子公品鉴,不醉无归。哈哈哈……”
扈从接过奉上,郭习拿在手里摩挲,几次察看,除了的确有富平侯家徽,别无印记。不由发笑,这能代表甚么?如许的玉玦,自家少说有十件八件,件件有过之而无不及。话说身在西域,还会缺美玉么?
事情仿佛堕入僵局,而主因就在于此事匪夷所思,人家压根不信。
“禀校尉,甲屯丁队队率杜勋求见,称有告急军务。”
“富平侯府保护邓展。”
木楼里顿时为之一静,随即传出客人的声音:“西域百事,军务为先,能之请先措置,不必理睬汤。”
当然,这乌丹支离右都尉的铜印不假,那块富平侯府的腰牌也不假。
“这……事情告急。”杜勋上前几步,从随身革囊里取出一个方刚正正,象印一样的包裹,“请将此物呈交校尉,见与不见,但凭校尉决计。”
入见校尉,身上兵刃包含切肉刀都被搜去,但这真正的利器,却无人能识,故而未收缴。邓展已做好筹办,要用雷炮令郭习及保护失惊,然后趁机夺刃制之,逼其出兵。至于结果,他顾不上了。贰内心只要一个动机,少主毫不能有事。
笑声中,骑队已走远,直奔营地大门而去。
门前执勤的持戟卫士向他点点头:“杜队率稍候,校尉正在会客,且等着。”
邓展一急,伸手入怀,想取金饼奉送,看能不能翻残局面,不想却碰触一物,情意一动,取出奉上:“邓展知此事过分古怪,校尉心存疑虑。此物乃少主随身金饰,其上镂刻家徽,可为明证。”
邓展单膝跪地,叠掌前拱:“恳请校尉先发屯兵,以慑匈奴。救人如救火,迟恐不及啊!”
“那么这位便是……”
农夫咧了咧嘴:“行了行了,我多嘴……我说老杜,若得了酒食犒赏,可别忘了叫上我们兄弟啊。”说罢与一众农夫大笑起来。
郭习越听眉毛扬得越高,大要不动声色,内心倒是嘲笑:甚么千里救汉民,夤夜袭胡营,说得比唱还好听。长安那班贵公子他又不是没见过,固然也不乏有胆识之辈,但为一群百姓能够做到如许,放眼天下,能有几人?此事可托度极底,内里别有隐情。
举目所见,一条大河将壁垒分为两岸,左岸阡陌到处,平整如方格,长风吹来,金色黍浪滚滚如波,不时可见农夫劳作的身影,到处充满收成的高兴。而大河右岸,则是草叶富强,牛羊成群,牲口群里时隐时现牧人的骑影。
邓展叩拜顿止,伸手入怀——他还剩一个雷炮。
大河两岸,桑田牧场,农耕文明的气味与游牧习性的粗暴融会,别有一番风情。若不是四周不时轻巧驰过的一队队巡侦马队,很难让人信赖,这是一处虎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