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将剩下的掠影卫大半安插在城中各要处,本身筹办带四名部下假装成蛮人伤兵混入疆场,当时候他本该在城楼上帮手守备,却鬼迷心窍般跟一个兄弟换了职务,紧紧跟上了统领。
谢无衣方过而立,却在这一刻感觉本身老了。
谢无衣还没想明白,谢离就松开木刀,抱着他的腿埋头蹭了蹭,几滴温热的液体渗入中衣,让他更加苍茫了。
谢无衣道:“有一个处所,去了就回不来,别人也找不到……”
扬威武林的光阴是他欺世盗名、任人算计,三年明暗的展转是他抛家弃子、轻易偷生。
谢无衣平生败于算计,天然晓得存亡难测,可他向来不信命,那么这个被他亲身扶养三年的孩子,当然也不能信。
他吃了很多未曾尝过的苦与亏,也看到很多未曾见过的人与事,曾经温润如玉的男人被掏空柔嫩内里,添补了寒铁如冰。
他懂了很多,不懂的却更多。
一阵风吹开半掩窗扉,桌上的烛火顿时灭了。
那块玄武石碑上的刻字映入视线――天下风云出我辈。
……
背着一具尸身在烽火夜下逃亡而奔,本觉得早已冷却的热血垂垂扑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刀剑会上,平生独一一次的纵情称心。
真正遥不成及的,大抵也就只要存亡殊途了吧。
他在风雨欲来时提灯而立,眼中不见江山倥偬,亦无夜归人。
他身材已经破败,早晨常常睡不好觉,但是这一夜展转反侧终不成眠,耳闻窗外风声凄凄,目睹屋内烛火摇摆。
他左手以刀支身,被削去三根指头的右手颤巍巍抚上心口,背后是一面峭壁,身前是无数蛮兵执刃相对,弯弓搭弦。
亲手安葬同袍时他没掉过眼泪,一刀砍下守将头颅时他也没手脚发憷,只是看着那颗死不瞑目标人头,莫名感到怠倦。
可惜穷途末路终有近时,沸腾的热血也会流淌洁净,掏空了一身豪情,到最后归于空寂,只剩下一缕淡淡的遗憾。
南辕北辙,天涯天涯,算不算远?
人间总有事情无可何如,也有太多对错无话可说。
将谢离驱回房间,谢无衣提了一盏白灯笼,渐渐踱步到断水山庄门前。
他转头看着那盏灭掉的灯火,俄然便有了大限将至的预感。
回身奔出山洞之前,他实在悔怨过,也想过转头。
谢离迷惑地看着他:“那是甚么处所?为甚么找不到?”
他们决定兵行险着。
风越来越大,刮到部下灯笼不竭闲逛,夜幕沉沉,明月渐被乌云所掩,仿佛大雨将至。
大郎甚么也没有,掂着不大矫捷的右手跟着士卒们冲锋陷阵,在死人堆里打盹儿,在数九寒天下出操,垂垂地,很多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统领当时候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但却比他更要固执,半昏半醒间,嘴里只念着一小我的名字,只记取一个十年之约。
谢无衣从床上翻身坐起,倒了一盏凉茶慢吞吞地喝,手不知如何有些颤栗。直到房门俄然被敲响,他抽开门闩,看到小少年抱着木刀,仰着头看他。
谢离喏喏点头,又忍不住问他:“爹,世上有甚么处所是最远的?”
谢离还太小,他是个断念眼儿的孩子,多少机变都用在了钻牛角尖上,故作自矜,实际上比谁都懵懂不幸。
可惜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很多时候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