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青道长平生收了三个弟子。
他们都有对本身的将来有所筹算,并朝这个方向各自行动,唯有慕清商还在原地踏步。
彼时已是慕清商入门三年以后,纪清晏正替师父指导他剑法,俄然听到这么一番鬼哭神嚎,还觉得是欺男霸女的山大王走错了庙门,手中剑失了准头,反叫师弟一木剑拍在了手背上,多出一道红杠子。
他们本觉得等荆斐醒来又要好一阵闹腾,却没想到次日就从山下来了信――曾经富甲一方的荆家昨夜付之一炬,连同丫环仆人在内,无一幸存。
荆斐终究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慕清商与纪清晏大眼瞪小眼,终究都蹲下来跟他抱成了团,像大雨屋檐下取暖安慰的三只猫崽。
生而为人,就不会无欲无求,肃青内心跟明镜一样,慕清商的苍茫在于他从未找到本身的归宿。
长此以往,不管慕清商有多好,都只是一个被精雕细琢的人偶,内里甚么也没有。
他用经籍礼义束缚慕清商自幼被养成的凶戾,用《无极功》的修炼压抑跟着年事增加而滋长的躁动之心,也用武学文略填满这个少年的糊口,让他在无涯学海步步深切,唯独没有给他一个能为之付诸心血与工夫的目标。
慕清商眯了眯眼睛,肃青道长无声感喟。
前两个都是捡来的,纪清晏更是被他一手包办了出世到成人,说是有如亲子也不为过,性子也随了他悲观包涵;慕清商是志愿跟他分开是非地,进了太上宫就跟乳燕投林,除了本性使然少了些活泼气,倒是温馨灵巧得令人费心,好学勤练,从没喊过一声“苦”和“不干”,也没跟门派任何一小我生出甚么间隙,和顺又机巧地避开统统本身所不喜的人与事,纯真又夺目。
肃青并不肯定见他如此。
太上宫主膝下的三个门徒,很不幸是第二种环境。
独一的活口,是先一步被爹娘奉求给肃青带走的这个混小子。动静传来的那一刻,正要上房揭瓦的荆斐如遭五雷轰顶,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肃青道长轻咳一声,开口道:“这是你两位师……”
荆斐大抵是太上宫里活得最自在的弟子,肃青道长从不过分拘束他,就算惹出些无伤风雅的费事也有两个师兄轮番清算烂摊子,本身也很明白猖獗的度,固然闹腾,却不至于猫嫌狗厌。
纪清晏身为大弟子,下山的机遇较多,每次出门都要被端衡恳求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酒楼里的烧鸡酱肘子到坊间包了书皮的小话本不一而足。有一次回山时点背赶上自家师父跟肃音师叔,后者一时髦起要考较他的武学,成果一拂尘抽开了他的衣衿,漏出刚替师弟买返来的话本子,刚好翻到墨客伶人花前月下讨情缘的那页,被肃音师叔一巴掌拍去抄了十遍《清心经》。
他没有属于本身的目标,只是随波逐流,服从肃青的各种安排,很少有表达自我欲求的时候。
慕清商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伸手扶额,才十二岁的孩子已无师自通了何为“心累”,的确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是。”
纪清晏“咦”了一声,赞道:“年纪小小就晓得‘洞房花烛夜,金榜落款时’,好志向啊。”
肃青道长掸了掸衣袍,笑道:“把小师弟也一同带归去吧,今后都是同门,好好相处。”
“我根骨不好,也不想刻苦学武,看那些经籍学义更是脑瓜子疼,还不如这个得趣。”荆斐抱着一堆杂书对他的两个师兄道,“等我学好了这些,今后帮门派守山护阵,帮两位师兄做些奇巧之事,对我来讲这就充足了。人这辈子就百十年工夫,江湖人还不晓得能不能活到老掉牙,我只想顺着本身的情意过日子,旁的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