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都城的西街徐行数里,能瞧见两处相对而坐的大宅。两间兽头大门正幸亏一条街的劈面,左边儿那间的门匾上龙飞凤舞三个金漆大字,便是将军府。右边儿的宅子才刚翻修过,门匾上的红漆尚新。
心中如是思忖,五殿下将书装归去,复又重重扣上了箱子。魏芙被那道闷响唬了唬,游移道,“公主,你筹算亲身归还归去?”
青荑仍旧点头,“是个威武的男人,言谈举止并不像公公。脸生,奴婢不熟谙。”
世人齐声应是,对叉着双手发展三步,这才低眉垂眼退出房门。桑珠走在最后,她低着头,跟在一群丫环身后提步欲去,不料将军的声音却蓦地响起了,不咸不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桑珠,你留下。”
周景夕用力地咬唇,双手撑腰,乌青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真是可爱,昨晚本身美意美意去探视,莫名其妙被赶出来,她念在他大病未愈也就不计算了,这又算甚么?找四本书来明嘲暗讽,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魏芙打量着公主黑如锅底的神采,咽了口口水,摸索着扯了扯她的袖子,干巴巴地笑道,“殿下,我看这东西您也不如何喜好……干脆部属替您还给厂督吧。”
昨日周景夕从厂督府返来已近半夜天,她困乏至极,沾着枕头便沉沉入眠,这一觉可贵地无梦安稳,仿佛将连日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太阳越升越高,亮堂的光芒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五公主这才悠悠转醒。
周景夕心头烦躁,俄然脑筋里灵光一闪,当即叮咛魏芙道,“芙儿,你说厂督燕徙了新房?”
头天早晨下了场大雨,翌日六合晴好。遥遥一道虹霞从穹窿的这头高出到那头,院中积水的凹凼反射日光,晶晶莹莹一片。几只斑鸠从枯树上直冲霄汉,迎着那轮红日飞去,很快便化作了天涯几个墨色的斑点,看不清了。
车夫在厂督府门前勒了马缰,车帘子被风吹得轻拂,隐绰间暴露蟒袍一角。一个小寺人埋着头跪趴在地,秦禄打起帘子朝里头的人揖手,神采恭谨道,“督主,到了。”
说话的是府中掌事的大丫环青荑,桑珠神采发白,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朝榻上的五公主诺诺道,“奴婢该死,请将军惩罚。”
日头很大,转眼就到了午膳的时候。府上丫环将饭菜送进房中,周景夕用完膳便坐在窗前等魏芙回府。她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楞,五指悄悄点在笑靥上。窗外几只鸿雁的身影从虹霞上飞过,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满园素净的茶花便都竞相盛放。
闻言,桑珠怔了怔,如水的眸子愣愣地望着她,显得茫然无措。
周景夕只好又道,“你在嘉峪关时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我命魏芙替你调度身子。如何,伤都好了么?”
周景夕挑眉,不由往那女孩儿的脸上多看了几眼。身形纤细婀娜多姿,眼窝通俗五官奇特,一双宝蓝色的瞳人惹人谛视。
“送我?”五公主微怔。
女礼女传女戒女训,四本都是教诲为女之道的。五公主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好么,凑齐了给她送过来,这不是变着法儿地讽刺她周景夕不像女人么?
夜色中光芒暗淡,只瞧见几个仆人谨慎翼翼地抬着扇大立屏走了过来。立屏从暗处抬到了亮处,上头的图案也跟着清楚起来。秦禄歪着头看了一眼,当即吓得双腿一软险险跪下去――上头的画竟然是百子千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