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是在大婚的前晚才入大宸宫的。
这份儿安闲萧洒劲儿把屋子里的世人全逗乐了,大朝晨赶入宫的四公主好气又好笑,一面拿篦子给她梳头一面打趣儿,“阿满,你本日但是要出嫁的,别不是忘了吧?”
穿戴打扮妥当,嬷嬷宫娥们在五公主身上细细打量。五殿下常日不爱打扮,现在盛装浓抹,竟美得让女人都移不开眼。副将点头奖饰,又细细查抄了一番后确认统统无误,这才欢天喜地地将人送出寝殿。
这话仿佛是一记闷棍砸在脑门儿上,周景夕一愣,顷刻甚么打盹都醒了。方才没想起来还好,这会儿回过神,竟然连十指都严峻得发颤,边儿上嬷嬷看了抿唇一笑,握着那微凉的左手柔声道,“殿下别怕,本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要欢畅才是。”
欢畅,是的,她当然是非常欢畅的,但是愈欢乐愈忐忑,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仿佛一不留意变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说是要睡,但是那里睡得着呢?周景夕抱着锦被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卧着,一闭上眼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就会窜出来,滋扰得她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好几次,她终究放弃了入眠,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上方。
五公主愣了愣,“你喝酒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嫁给阿谁她一度喊打喊杀的西厂督主。屋子里没有人,她不必摆谱也不必计算太多,能够尽情地娇羞欢乐。周景夕心中有些严峻又有些等候,向来没想过本身也会有这么小女儿家家的一天。
结婚的礼俗约莫就是那样,女皇主婚,跟着唱礼司的念词拜来拜去,提线木偶似的。周景夕做得索然有趣,麻痹地行完统统礼已经入夜了,接着便被魏芙搀扶着回到了后院配房。
二郎是公主名义上的丈夫,少不得要推杯换盏地酣醉一场。思及此,她俄然又有些光荣,蔺长泽身子不好,真要他喝那么多酒如何得了。
发梳好了便要挽起,手熟的嬷嬷上前替她抿头,一层层地头油抹上去,望着镜中鲜艳美人道,“殿下,之前几位公主出嫁,全都是奴婢替她们盘头,你的发髻生得最美,是最斑斓的美人髻。”
那顶名的二郎着了与她一样的绛朱色礼袍,公主有些不欢畅,转念想想也便忍了,顾念着大局,这些细枝末节也不必在乎了。
她不明白,转过甚盯着魏芙定定道,“为甚么不持续服侍?你与我是多么的交谊,任谁也替代不了。”
入夜了,宫中各处都掌上了灯火,亭台阁楼都在惶惑灯火中摇摆,愈发衬出这座宫城的庞然夺目。周景夕倚在窗前朝外看,苍穹是黑的,压得低,隐有几分落雨的兆头,她心中不安闲,点头直叹运道差。
她当然晓得他要做甚么,仓猝蹙眉道,“你疯了么?外头满是人!”
即便她们乃至连句话都不能说,但是她感受得出,他比她还要欢畅。
花舆是三十二抬的,算得宫中皇女出阁的最高规格,一起撒礼花撒方印,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周景夕坐在轿中颠来荡去,总算晓得新娘子不能吃东西,这么个抬法儿,隔夜饭估计都得吐出来。
厂督着官服曳撒,赭色的蟒袍双肩处绣着流云暗花,愈发衬出严肃沉肃的气度。他也瞥见了她,通俗的黑眸中顷刻浮起一丝冷傲之色。
或许每个女人出嫁前都是一样的,忐忑,严峻,欢乐,羞怯,以及对将来的神驰。她想等他们结婚后会过得很好,毕竟相互相爱,这类豪情在很多个年事的打磨下早就深切骨肉,一辈子都胶葛不清。他们会联袂并肩,如果统统顺利的话,她会在他的帮部下成为储君,共同初创一个她心目中的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