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罢，眯着眼，神情越来越严厉，道：“传朕旨意，太子降为景王爷。气候酷热，无需停止甚么大葬，早日入土，免得……”
“是。”
霁月心内一惊，手没端稳，吵嘴棋子“哗哗啦啦”地滚落一地。
“你既然早把肉身存亡看得这么透辟，恰好，我成全你。”
拓跋濬悄悄排闼进入书房，看到伏在桌上的父亲，许是终究扛不住连日的煎熬，怠倦地枕着摊开的书便睡着了。
天子大笑着，脚步后退着踉跄了两步。左昭仪眼疾手快，忙扶了上去。
兵士领命而从，提来一桶桶的油，使尽尽力朝佛堂，朝玄高，朝众和尚，浇泼畴昔。
天子面色凝重，迟迟没有说话。
“不愚不愚，棋艺都能与朕比肩了，谁敢说你愚？”
“濬儿……”拓跋晃声音沙哑，唤了声宗子的乳名。
拓跋余举起一支燃烧畅旺的火把，往佛堂一扔。“呼——”火一点即燎起，热浪劈面。
“你再说一遍。”沉默半晌，天子终究开口，声音平而无调。
“陛下，陛下，陛下！”有小寺人慌镇静张地跑出去，跪伏地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面色甚是惊骇。
“明心见性，见性成佛。肉身存亡，早已视为外物。”玄高大师并未睁眼，淡淡地答复道。
“我让你再说一遍。”
“也好。朕也甚是驰念你这儿的点心。”
“记得。《史记》中伍子胥临死前说：’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
“嗯，这段时候烦苦衷都办完了，朕也能跟你学学，优哉游哉。”
屋内顷刻沉寂，连小寺人的喘气声都非常刺耳。
“好！”合法左昭仪迟疑时，天子俄然抬头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儿子！好儿子！”
寺人声音颤抖地说：“陛下……太子殿下，太子他……”
拓跋晃两眼发直，瘫坐在椅子上。
玄高大师却似无人打搅般，埋头诵经。
无人敢接话。
天子瘫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着，非论反复道：“好，好。他是端实了陷朕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今后史官皆书着，朕，逼死本身的皇子，哈哈哈哈。真是好儿子！”
侍卫倒是镇静不安：“皇孙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瞒不得太子殿下！”
“说话能不能利索些？”
长信殿。
旁人没法猜想他的设法，皆是不敢开口。
东宫。
“是。”清丽与霁月手脚利落地斟茶清算。
这些日子，东宫温馨地连鸟儿飞过的声音都罕见。气候炎热，只要窗外的夏蝉一声不断地鸣叫。
“太子殿下薨了！”
众僧一头一身都已被油渗入，仍无一人睁眼，皆是虔诚诵经。
“哈哈，确切，朕输了。再来一局。”天子笑呵呵道。
“嚷嚷甚么！父亲好不轻易闭眼歇了会儿。”拓跋濬抬高声音，表示有事等太子醒来再说。
安王拓跋余奉旨领命诛杀灵育寺僧众。他携兵杀到时，寺中竟出奇地温馨，空中打扫的一尘不染，只是平城第一大寺，四周无人，冷冷僻清。侧耳听，才气模糊约约地听到念佛的声音。
“父亲，儿子在。”
左昭仪张了张口，话倒没说出来，仅轻唤了声：“皇上……”
天子站起家，目光板滞直视火线，面色深沉，像没听到普通，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