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聋子栓娘俩都在那边，孙家婆子正跳神哩！”
聋子栓不顾耻辱，一双贼眼从门缝里偷眼觑看躺在炕上的翠玉。吴勤推搡着往外赶他，“走吧，推上你的车子，这里没你的事……女人生孩子你凑啥热烈？快走！”
这会儿月姑看兴善慌镇静地模样，忙问：“出了啥事？”
翠玉腹部疼痛，惨白的脸上沁出细细的汗滴，一手抓紧吴勤媳妇的衣衿，目瞪口呆地看着炕前的老女人。只见她点起香烛，在地下摆放整齐的土坯上烧化纸人纸马，手指伸进嘴里用指甲抠刮舌头和牙龈，抹弄些黏稠的糊状物，把几张神像粘在墙上，然后凝眉闭目，龇牙咧嘴地叫动手舞足蹈起来：“天灵灵哟，地灵灵哟，各路神仙，齐来显圣哟……西海王母哟，南海观音哟，东海龙王哟，另有那骑着赤兔马手拿青龙刀的关二爷哟，一齐来到，保驾送行，让妇人安然，让小人快快托生……”
兴善难堪地搓动手顿足，说：“翠玉，要生了！吴勤哥捎信……让你去，咋办哩？你，去还是不去？”
吴勤几近把聋子栓拖出大门，站在街门口四周张望。贰内心仍然焦急，他晓得这孙家堂姐办不得功德……俄然，他瞥见兴善远远走过，便大喊着追上：“快，请月姑来，翠玉要生了！”
“那，就伤害了……孙家老太婆专会装神弄鬼，迟误大事哩！”
月姑拿上小小产包，吃紧出门，边问兴善，“怎不早说哩？”
吴勤焦急说：“兄弟，对月姑说句好话，算我求她了……家里没别人，只要我和你嫂子，那孙家老姑这会儿还在跳神呢，再等她跳下去，就出性命了！”
兴善小跑着来到月姑家。
这时，翠玉忍不住狠恶疼痛，尖叫着满炕翻滚起来……吴勤媳妇细看，翠玉裤子已经排泄血水，焦急地叫起；“孙大姑，别跳了……人要生了！”
“我要作法了，你快挪到这土坯上躺好，俺要念咒语施神通，你埋头听着，不然便不灵验，性命难保哟……咋不动哩？这土坯既然弄了来，你即便不消，也得拿钱！”
月姑和青莲正哄着两个孩子吃晚餐。月姑身边站着抗抗，乖乖地捧个木碗喝粥。青莲端个盛羊奶的瓷碗，正逗弄怀里的春亮：“小老虎，张大嘴，再大些……呵，真像个老虎哩！”春亮张嘴喝下一勺奶，又忙伸开小嘴等待。本来青山已到城里仁和药店做学徒，月姑又做兴善的事情，把春堂送到平和病院帮手。兴善为地里的活计忙得不成开交，春亮便跟定了月姑母女，青莲成了抗抗和春亮的专职保母。
兴善听清吴勤的意义，不由一愣：“你是说，兴祖媳妇生孩子，让月姑来？”
月姑一惊：“怎能不去哩，性命关天哟！”仓猝起家，解下腰间围裙，“莲儿，你照看这两个娃，我有急事哩！”
老女人进屋，朝偎在墙角的翠玉瞥一眼，似笑非笑说：“如何？我给你的体例妙不妙？听大姑的，没错……这生娃子也得听我的！万家那孀妇啥都不会！没传闻吗，把吴兴善的老婆弄到城里病院，毕竟没能逃脱性命……”一边嘟噜着，一边翻开她的“万宝囊”，这囊中除了污迹斑斑腥臭肮脏的几件器具，又多出香烛、纸人纸马和用油墨涂抹的几幅画像，吴勤家的靠近看看，却辨不出是何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