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出了啥事？”月姑惊问。
月姑喃喃说，“孩子，晓得娘在想啥吗？”
“前天大雨里，静妙庵遭鬼子和皇协兵淫掠……俺慌乱中为出亡跑到北墙外，钻进茅草层里遁藏，幸亏发明这洞，才藏住身子，躲过大难。这两天又渴又饿，被大雨淋得难受，浑身发热……想不到却来到你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月姑这名字，俺早晓得……你打发艾叶去庵里送过粮米，你在庵堂四周棉花地里做活，俺常远远瞥见你。万家林中的无影碑前，俺也曾去祭拜过你的丈夫万永义先生。青莲、青山，春堂，常去庵中玩耍，我都认得。连你身后这位先生，我也熟谙呢……”静修哽咽地说着，一边双手合掌向月姑和青莲请安。
静修哭泣起来，由青莲搀着，踉踉跄跄去了月姑家。
“你快去看，是个女人……她说熟谙你，也熟谙我，可我不熟谙她，谁晓得是啥人哩！”
“好人？咋黑更半夜摸进俺家地洞里？”青莲壮着胆量反问。
明天，乡邻们冒着大雨将月姑搀扶着送回家来。元盛、兴善等抬回松绮的尸身，葬在万家林中。永义、贤正宅兆的中间，两棵巨松的另一侧，又多出一座新坟。雨刚停，万家营很多白叟和孩子都踏着泥泞来看松绮，为无辜被殛毙的刘教员吊丧，林子里一片号哭之声。这景象，至今仍在青莲面前。
暗淡的灯光下，月姑双手抱着抗抗坐在炕沿上，泪迹斑斑的脸颊不住地在孩子红扑扑的面庞上亲吻。青莲眼泡仍然红肿，她刚哄春亮睡下，下炕刷锅洗碗，转头对月姑说：“娘，抗抗睡了，把他放下，你吃点饭吧……两天了，你一点东西没吃呢。”
“娘，姑子庵的静修徒弟。”青莲低声对月姑说。
“是月姑吧？我不是好人，是好人……”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
月姑和青莲都有些严峻，看看孩子们睡熟了，月姑便揣上短刀，和青莲跟着兴善从后园角门进入东跨院。
“真是静修徒弟……你怎钻进俺家这地洞，这是俺藏身避乱的处所，徒弟怎会屈尊摸到这里头？”月姑诧异地问道。
牲口棚侧旁的杂物堆上，公然蹲着个黑呼呼的人影。月姑低低问：“你是谁？”
月姑点头，微闭着眼睛，冷静低语着：“莲儿，娘的好闺女……晓得娘的心，咱要把抗抗好好养大成人。”
“东跨院地洞里，爬……爬上一小我来……”兴善有些口吃起来，“我去给牲口加草料，见有人正从洞里爬出，偷麻袋里喂牲口的棉饼吃呢！”
俄然，屋外一阵短促的脚步声，有人排闼出去，是兴善，镇静失措地模样令人一阵心惊。
“娘，我晓得，你在想必然把抗抗养大成人”青莲停动手，眼含热泪看着月姑。
“啥样人？”月姑母女几近异口同声。
兴善打着火镰点起火纸，往女人身上照一照，微小的亮光映出女人饱满的身影，一身僧衣褴褛不堪，满脸污垢，神采蕉萃。女人抬手拽下裹在头上的布巾，暴露光秃的脑袋。
“你是青莲？甭怕，我是静妙庵的姑子静修……”女人明显已摆脱了惊骇，站起家来，向月姑跟前挪动一步。
月姑拉住静修冰冷的手，说：“徒弟，快去俺屋里，用饭安息，看你这摸样，真像是大难不死，逃生出来的，不幸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