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修告别走了。父子俩往家走着,兴善的脚步显得沉重,落在春堂后边,不时转头看看,静修垂垂走远,被沙岗后的庄稼地遮住了身影。
“啊,真的是她!”兴善愣住脚谛视细看,脱口说道。
兴善蹲在路边草层里等候,摸出烟袋抽烟。好久,才见春堂出来。兴善抬高声音问:“看清楚吗?她去林子干啥哩?”
兴善感到不测,瞪大眼睛问春堂:“她说啥哩?”
春堂气咻咻地说:“她在永义大爷碑前叩首,嘟嘟囔囔地许愿哩。”
兴善点头说:“城里,你还是不去为好。我传闻,妙云被几个二鬼子劫走,卖了……”
“爹,看那女人,穿的衣服像是我娘,身材也像极了!”
兴善说:“叫‘双凤院’,是那种肮脏处所……”
“爹,你等着,我去看看。”春堂拔腿向林子跑去。
兴善问:“你,想去哪儿?”
静修看着兴善拦她的架式,吃惊地问道:“你,这是做啥哩?”
一夙起来,兴善带春堂给靳老先生、小媛大夫告假。地里的农活顿时忙起来,让春堂回家帮忙干几天农活。父子俩一起走着,看看来到万家林,春堂远远见前面一个女人慌镇静张走进林子,看那衣服和身条,颇觉眼熟。
此次进城,吴兴善先去仁和药店看望青山,然后去平和病院看儿子春堂。早晨他和春堂和衣睡在局促的杂物间里,又想起陪艾叶住院那日的景象。昏黄间,艾叶的身影站在面前,一会儿那面孔却又变幻成静修……兴善猛地坐起,揉揉眼睛,摇摇脑袋,冒死摈除着梦中的幻象。春堂收回轻微的鼾声,他却再无睡意,悄悄感喟着任泪水流下。
“她,藏到青莲家地洞里,躲过一劫,这些日子一向在青莲家东院住。我也当她走了……她去林子做啥?莫非这姑子真的不是端庄人,去林子里搞啥花样?”
静修感喟说:“我,能去哪儿?回河西婆家……俺家另有老婆母,丈夫身后,我又遭难,白叟眼睛瞎了,俺回家照顾她……趁便在城里探听一下妙云的动静,好歹晓得这孩子是死是活……”
静修放下心来,说:“俺住的时候久了,不肯再给月姑添费事……”
“是,庄东边庵里的静修,她……还没走?”
春堂说:“出来了,你看,沿林子边向北走呢。”
静修急问“卖到那里?”
静修流出眼泪。看春堂走来,揩抹掉泪珠,说:“这孩子,长大了,成大人了……”朝兴善苦笑笑,“你,当下难些,今后会好的。”
“吓我一跳……她穿这衣服跟娘一样?我真当是……”春堂转脸问爹,“传闻庵里遭了事,她还没走?”
兴善红着脸嗫嚅:“俺刚从城里返来……你,真的要走?”
“爹,你说是谁?”春堂神采大变。
“她说话声音低,仿佛是说感激月姑,祝她安然,还说盼永义大爷保佑她的门徒妙云也安然,家中婆母也安然……她把永义大爷当菩萨了!”
兴善愣愣地想:“这么说,此人是个好人……她人呢?”
兴善嘟噜着:“追上她……有件事,务必奉告她。”说着沿沟底快步向北,恰在路口截住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