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撺掇天子灭秦家满门，公开与太子作对，如许激进又短视的行动清楚产生在云州大胜得救以后。
太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初度北伐之时，光禄大夫沈知云劝戒秦缪勿将亲女嫁入东宫, 醉后梦话说太子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死人。沈家同属清流一党，与裴家自来交好, 但是当时便晓得这一场局？”
这么多年，不管多少次血淋淋的证据摆在面前，他都难以信赖太傅对他早存杀机，概是因为当初凌烟阁中做不得假的交谊。
像是一张昏黄的巨网由天而降, 罩在太子的面前, 让他没法呼吸。
太子流浪，幽闭清冷殿闭门思过。而朝堂上的裴太傅却像是打了鸡血普通，连给太子解释的机遇都未曾，撞柱自白只求退亲。
“太傅态度大变，仿佛一夜之间。前一日里还在与我笑谈大婚以后领职礼部的事件，第二日的中秋夜宴，却判定将我骗出毁我名誉。”
若非皇后聪明，借力打力对太傅暗下杀手，太子就算当真是剖心救父，也再没有了转圜翻身的机会。
太子的身姿好像雕塑, 一动不动，但是乌黑的瞳人却几不成察的巨颤，泛白的双唇一丝丝泄漏着贰心底最深的惊骇。
亦产生在泰安不告而别以后…
裴安素适时补上最后一击，毫有害怕地抬起眼睛, 笑着问他：“殿下可想清楚了, 江山与交谊，您要选哪个？”
太子蓦地回身，唰地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裴安素的面上。剑刃带霜，部下不过微微用力，便在她下巴上压出细细一条血迹。
是因为太傅晓得了太子必死的究竟，认定了他是弃子，才会急于找寻太子身上的污点来与他退亲。
裴安素但笑不语，侧身将书册一页页翻开。册页翻动收回沙沙的声音，却像是催命的鼓点，一下下落入太子的胸膛。
“父皇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大司马在时，我是捅向陈家的一柄尖刀。突厥反时，我是北伐驱虏的炮灰。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晓得我必死无疑，不管做出如何大的成绩，都不必多虑。”
想杀他的人，是天子。
而裴家，晓得了这件事，将他当作了拖后腿的弃子。
以往只当她回礼教所限，是端方庄严的京中贵女；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怕她目光流转，泄漏了本身最深的情意？
她眼中的轻视几近不加任何粉饰，带着不成一世的傲气。
他当时出征在外, 恐怕本身军中混入特工, 只格外留意衣食住行，饮食平淡，恨不能连盐都不加只求保存食品本味防备下毒。
他明白了。
“你们裴家，不是更是如此？”太子嘲笑，紧紧盯着裴安素的眼睛，“扳倒秦家以后，裴郡之不吝公开与我作对，你身为太子妃，却对我从未有半分交谊。我手上十万燕军，你却在京中杀了我的太子良娣，兵临城下也不见惊骇。不是咬准了，我活不久？”
“这本书…是父皇特地交给我的。”太子眼眶酸涩，到底咬牙忍住，“中秋夜之前，太傅晓得了这件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