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奉御官在朝歌满城寻访,有三名妊妇,一齐拿往午门来。只见他伉俪难舍,抢地呼天,哀声痛惨,大喊曰:“我等百姓又不犯天子之法,不拖欠赋税,为何拿我等有孕之妇?”子不舍母,母不舍子,悲哀号泣,前遮后拥,扯进午门来。只见箕子在文书房共微子、微子启、微子衍、上大夫孙荣正议“袁洪为将,退天下诸侯之兵,不知何如”,只听得九龙桥闹闹嚷嚷,呼天叫地,哀声不断。世人大惊,齐出文书房来,问其情由。见奉御官拉着两三个妇女而来。箕子问曰:“这是何故?”民妇泣曰:“吾等俱是女流,又不犯天子之法,为何拿我女人做什麽?老爷是天子之臣,当得为国为民,救我等蚁命!”言罢哭声不断。箕子忙问奉御官。奉御官答曰:“皇上夜来听娘娘言语,将长幼二民敲骨验髓,别离浅深,知其长幼生养,皇上大喜。娘娘又奏,另有剖腹验胎,晓得阴阳。皇上听信斯言,特命臣等取此妊妇看验。”箕子听罢,痛骂:“昏君!方今兵临城下,将至壕边,社稷不久丘墟,还听妖妇之言,造此无端罪孽!摆布且住!待吾面君谏止。”箕子肝火不息,后跟着微子等俱往鹿台来见驾。
那日招贤榜篷下,来了二人,生得边幅甚是凶暴:一个面如蓝靛,眼似金灯,巨口獠牙,身躯伟岸;一个面似瓜皮,口如血盆,牙如短剑,发似朱砂,顶生双角,甚是奇特,往中大夫府谒见。飞廉一见,甚是害怕。施礼毕,飞廉问曰:“二位赤士是那里人氏?高姓?何名?”二人欠身曰:“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成汤之百姓。闻姜尚欺妄,侵天子关隘,吾兄弟二人愿投麾下,以报国恩,决不敢望爵禄之荣,愿破周兵,以洗王耻。子民姓高,名明;弟乃高觉。”通罢姓名,飞廉领二人往朝内拜见纣王,进午门径往鹿台见驾。纣王问曰:“大夫有何奏章?”飞廉奏曰:“今有二贤高超、高觉,愿来报效,不图爵禄,敢破周兵。”
败叶飘飘落故宫,至今犹自起悲风。
莺啭商郊百草新,成汤宫殿已成尘。
话说微子三人清算行囊,投他州去了。纣王将三妇人拿上鹿台,妲己指一妇人:“腹中是男,面朝左胁。”一妇人:“也是男,面朝迍右胁。”命摆布用刀剖开,毫厘不爽。又指一妇人:“腹中是女,面朝后背。”用刀剖开,公然不差。纣王大悦:“御妻妙术如神,虽龟筮莫敌!”自此肆无顾忌,横行不道,惨恶非常,万民切齿。当日有诗为证:
话说纣王见妲己如此神异,抚其背而言曰:“御妻真是神人,何灵异若此!”妲己曰:“妾虽系女流,少得阴符之术,其勘验阴阳,无不奇中。刚才断胫验髓,此犹其易者也。至如妇人有身,一见便知她腹内有几月,是男,是女,面在腹内,或朝东、南、西、北,无不周知。”纣王曰:“方才长幼群众断胫验髓,如此神异,朕得闻命矣;至如妊妇,再无有不妙之理。”命当驾官传旨:“官方搜取妊妇见朕。”奉御官往朝歌城来。恰是:
且说纣王在鹿台专等妊妇来看验,只见当驾官启曰:“有箕子等待旨。”王曰:“宣。”箕子至台上,俯伏大哭曰:“不料成汤相传数十世之天下,一旦丧于本日,而尚不知鉴戒修省,造此无辜恶孽,你将何脸孔见先王之灵也!”纣王怒曰:“周武背叛,今已有大帅袁洪足可御敌,斩将覆军,不日奏凯。朕偶因观雪,见朝涉者,有长幼之分,行步之异,幸皇后别离甚明,朕得以决其疑,于理何害!今朕欲剖妊妇以验阴阳,有甚大事,你敢劈面侮君,而妄言先王也!”箕子泣谏曰:“臣闻人秉天下之灵气以生,别离五官,为六合宣猷赞化,作民父母;未闻苛虐生灵,称为民父母者也。且人死不能复活,谁不爱此血躯,而轻弃以死耶。今陛下不敬上天,不修德政,天怒民怨,人日思乱;陛下尚不自省,犹杀此无辜妇女,臣恐八百诸侯屯兵孟津,朝夕不保。一旦兵临城下,又谁为陛下守此都城哉。只可惜商家宗裔为别人所掳,宗庙被别人所毁,宫殿为别人所居,百姓为别人之民,府库为别人之有,陛下还不自悔,犹听妇女之言,敲民骨,剔妊妇,臣恐周武人马一到,不消攻城,朝歌之民天然献之矣!军民与陛下作仇,只恨周武不能早至,军民欲箪食壶浆以迎之耳。虽陛下被掳,理之当然;只不幸二十八代神主,尽被天下诸侯之所毁,陛下此心忍之乎?”纣王大怒曰:“老匹夫!焉敢觌面侮君,以亡国视朕,不敬孰大于此!”命军人:“拿去打死!”箕子大呼曰:“臣死不敷惜,只可惜你昏君败国,遗讥万世,纵孝子慈孙不能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