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缩回被衾中,睁着两眼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本日归营,不必穿戴甲胄,他还是将戎袍穿了起来。上一回见他一副戎装,还是在灵州时,不过一年多风景,倒像是隔了好久。
两人之间的氛围胶着起来,玉勒图孜轻咳了一声突破这凝重,“我当真是胡涂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同你说这些不相干的。”
玉勒图孜吸吸鼻子,将面上残存的眼泪抹洁净,向风灵微微一笑:“说真的,幸亏此番延将军未出征焉耆,倘若我阿塔殁在了延将军的刀下,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来见你。”
风灵揪然一笑,“眼下这个时候,谁还管柳氏如何,我望你平安然安地返来。”心底非常了然:拂耽延是要在疆场拼杀,换得步步晋升,才有机遇肃除柳氏一党。这确是一个最稳妥的体例,可她并不肯他拿命去换。她清楚有更好的体例。
“你此后要如何筹算?”风灵忙接过她的话问道。
风灵天然是满口应下,拂耽延犹不能放心,回身至睡榻边,正色道:“莫再去柳府寻仇,现在虽柳爽自认了见色失色,误伤了你,但贰心机暴虐,难保不会难堪你。我要你答允下,安安生生地在家等我返来。”
“我承诺你便是,何为么如许唬人。”风灵从被衾中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摁在她肩头的手,手上力道有些过,摁得她生疼。
拂耽延自睡榻边站起:“仲春头开赴,年节也过不得了,开战后我也不知几时能回京。你便在家中放心养着,千万谨慎些,等我归家。”
杏叶拉住她的胳膊,迟疑着道:“娘子莫要同她顽笑,玉勒弘忽她……她家中遭事了。”
“前些日子面见了贤人,言语中有所拜托,柳奭结党营私,贤人并非无查,只是他病体沉疴,东宫未稳,若无柳奭在兵部的大力互助,皇子间恐不免一场动乱。依贤人之意,此番若能再立军功,约莫能在兵部挂个职,最次也是个侍郎,好逐步钳制柳奭势头,机会成熟,便可取而代之。”拂耽延俯下身,看着她的眼,“你便静待些光阴,终有柳氏颠覆的时候。”
“这话倒是不错。”风灵赞成道。
她加快几步,从后院转出去,尼师们知晨风灵乃云麾将军家眷,说是来帮着做事,到底不敢怠慢,另辟了一间配房予她平常安息,玉勒图孜来寻她,姑子便将她引进了那间配房。
风灵讶然,原是要安抚玉勒图孜的,现下本身反倒呆了。
杏叶还是立着不动:“不是,是焉耆王。”
风灵放动手里的剪子,笑逐颜开:“年节里不见她来瞧我,过了节反倒来了。”她内心欢乐,脚下半晌不断,往外头去迎。
风灵无言以对,疆场上那里会有甚么情分,倘如果拂耽延前去平剿,怕是也会毫不踌躇地斩杀了焉耆王,若果然如此,莫说玉勒图孜不好见她,她也无颜相对。
“将军,时候差未几了。”韩拾郎的低喊蓦地呈现在屋外院中。拂耽延朝风灵投望一眼,抬腿便往外走。
“尚不晓得。”玉勒图孜耸了耸肩膀,“先回焉耆再作筹算,天高地阔之处,那边不能安身,摆布不会再教人随便摆布玩弄了我便是。”
玉勒图孜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凉凉地勾起了唇角,脸上的神情非常古怪,悲切中还带着些欢畅:“获知我阿塔起兵那日,我便同房三郎和离了。和离帖我早就寻人替我写下了,只待这一日,教他描了掌纹,好重获自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