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谢过恩，李世民便不再教她跟前奉养，命她早些回鹿鸣苑将手心治一治，歇觉补眠。
过了片刻，殿内不闻说话声，脚步声却步步靠近，只差几步便要到殿门口。风灵深吸了口气，垂下头，不敢抬眼。
“你是何人？在此何为？”风灵一面走上前，一面提嗓问道。
乌革靴跨出门槛，在她跟前停了一息。风灵内心亏虚，本盘算了主张不昂首望他，却俄然窜改了主张，心底同本身道：我只瞧一眼，望望他有无负伤便好。
李世民瞧了一眼她手内心的一片红印，转头叮咛阿盛去尚药局唤人去鹿鸣苑候着，又安抚风灵道：“再过些日子，待雄师回朝，犒赏过众军将，便移驾翠微宫去罢，你也得个安生，好生审看账册。这几日鹿鸣苑外多加两班巡防，不教人随便收支。”
那人安闲地转过身，目光淡淡一扫，倒将风灵惊了一跳。
阿盛出来传她，风灵端方了食案回身进殿，从拂耽延身边落荒而逃。
“本日神采甚是丢脸，是因昨夜昭庆殿走水未得安眠？”所幸李世民也不在这话上胶葛下去，转而问起了昨夜昭庆殿的火情。
这般想着，目光便顺着乌革靴往上移去。一双含着薄怒的金褐色眼眸正等着她望过来，从这神情上瞧，身子骨定是无恙的。风灵一个瑟缩，便又压下了目光，微动了嘴唇嗫嚅了一声“对不住”。
李世民扔了粥碗，停歇了一股急涌上来的肝火，转眼又瞧见风灵眼底的淤青，想来昨夜也唬得够呛，便软了调子问道：“昨夜里可有伤着你？”
她行至两仪殿门前，殿门半开半阖，里头有说话的声音。李世民在见臣下，她也不好端着一桌案的吃食贸冒然进殿，只得在殿外候等着传召。
殿外安好，风灵立定未几时便听清了殿内是何人在说话。她咬下嘴唇，尽力去辨听那声音里可有甚么不稳妥的。嗓音沉稳，言语甚少，许是连日赶路的原因，听着略显怠倦，气味却还安稳。
她进了昭庆殿的门，院内一片沉寂，看来尚未有人来清算这一院的残破，风灵暗喜，如有人来拾掇洁净了，恐怕还一定能找到她那柄匕首。
风灵将昨晚的景象细述了一遍，提及她瞧见的阿谁熟谙身影坑害了她两回，皆未到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风灵摇点头，摊开手掌予李世民瞧：“倒没甚大碍，只手心儿教铜锁烫了一下，起了红。”
风灵往两仪殿背面烹茶制茶果的小厨去转了转，检视宫婢是否将要用的食材器具有妥，还是是粟米凉粥，配几样平淡小肴。
风灵委实猎奇，又觉好笑：这石阶莫非是玉石砌就的，还是石阶上有甚么异宝，他怎看得如此出神？
风灵将食案在李世民跟前放下，替他布上筷箸。李世民偏头瞥了她一眼，也不知有否发觉她神情无益，只看似偶然地闲闲道：“阿延已是三品下的郎将，此战虽有功，品衔上却不宜再作封赏，财帛上的犒赏不亏了他便是。”
前几日气候闷热，贤人不思饮食，偶用了她亲手制的一道江南道的醋芹，配了米粥，用得甚好，这些日子便一向由她奉养着饮食。
任凭眼皮子有多酸沉，身子有多顾虑睡榻，她也不能将那匕首丢了。因而她便改了道，不往鹿鸣苑走，转回近旁的昭庆殿寻她的匕首去。
“贤人珍惜郎将，我大唐军兵必能体味了贤人这份用心，勇猛四海，肝脑涂地。”风灵接不下去这话，便只一味奖饰，好移开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