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偷眼瞄向张韫娘,见她面红耳赤,眼里含怒带泪。
尹氏忙面向索良昭规端方矩地跪了,低头抽了几下鼻子,像是在抽泣,眼角余光不住向张韫娘那边瞟,竟似求救普通火急。
“张县令与氾夫人的独女,张韫娘。”索良音在她脖子背面低声说道。
张韫娘向来淡泊,从不在那些俗事上留意,更何况是父母辈的那些污糟事,她也不肯得知,故尹氏被拉走后,她虽内心明白是索良昭决计安排了尹氏来奉食,却也只轻皱了皱眉,并无要扣问启事的意义。
她侧头向侍婢小声叮咛了几句,顺势坐回案前,“韫娘好辩才,且念得满腹诗书,却错托了女儿身,若生为男郎,少不得一番高文为,实是可惜了。”
风灵尚在对顾夫人的感念中,迷诽谤只闻声一个非常熟谙的声音道:“韫娘可好?夫人一贯可好?阿尹没法面见夫人和,和张县令,还请韫娘费心代为问安转告,阿尹知错,以往是阿尹没见地不明事理,现在诚恳改过,愿用心奉养夫人与张县令。”
风灵呆呆地坐着,自小走过很多处所,听过看过很多故事,却没有哪一个故事能如此震惊她,心底仿佛有某处微微一颤,说不上来的感念。
“女师可知这位夫人现在是哪位朱紫?”风灵听得出神,直愣愣地问道。
说话间自凉亭外走出去两名仆妇,端着糕饼果子,低头不语,替每一案布上小食盘。
公廨田的事不但亏了索慎进的财资,更是叫索氏本来在沙州民气中安定的底子起了摆荡,看来索慎进迁怒于未能将差事办好的尹猴儿,再不容他苟活于世。
说着她引着世人的目光向张韫娘望去,“带累了韫娘也跟着夫人受了很多气,端庄的夫人和大娘子,竟是叫那样的卑贱之辈作践。这行动,任是老天都瞧不过眼,年初上她那兄弟得了急症,放手没了,如此,她便遭了张府弃逐。毕竟无处可去,只得返来做个劣等仆婢。”
虽是问候,语气间听不出半分体贴,说得孔殷,似有哀告之意。
本就是不染俗尘的人物,生生遭人泼了污水,纵使腹内有回嘴万千句,现在羞愤难挡,又碍于礼节颜面,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风灵茫然地昂首望去,只见张韫娘案前一名葛布粗衣的妇人,发髻仅以一支胡杨木素面簪子挽着,恰侧面对着风灵,风灵没法信赖那人恰是三四月前尚风景对劲的尹氏。
阿幺悄悄在风灵腰间捅了一胳膊肘,低声道:“大娘快瞧那是谁。”
女师方才受了辱,又不敢严词相向,此时捉了个机遇,接口驳道:“昭娘这话便差了。我幼年时随家人居长安,就曾听人说太高祖的三女平阳昭公主应高祖之号令,领兵破阵,身先士卒,乃女中真英豪,薨逝后还是依军礼落了葬。”
这话明着是在指责尹氏无礼,话里话外倒是在奉告世人,张韫娘母女要受那卑贱侍妾的欺负,尊卑无序,脸面都无处可放。另另有一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义在里头。
有人掩口轻笑起来,索良昭面色暗沉,不过瞬息之间,反倒笑起来。
索氏手腕暴虐,在这一方只手遮天,怨不得惯得索良昭骄横倨傲至此。
索良昭的目光扫向常日里同她相亲的两位小娘子,终是有人接过了话头,拔高了音量问道:“方才那不是尹娘子么?我记得她仿佛是韫娘的庶母,怎又成了索府的仆妇?”